第二十九章 夏日激情

2018-04-14 作者： 灰杜鹃

第二十九章 夏日激情

春花刚谢，热情似火的五月到了。两台日本产的MK型蒸汽机车搭乘轮船运到了九龙坡港。每台机车重一百多吨，无法整体装运，在装船的时候就被分解成了十几块，从船上卸下后，用平板汽车拖到机车库，由工厂车间负责组装。

太阳烘烤着机车库的房顶，新生事物考验着库里的人们。高主任安排崔大伟牵头组织组装，吉永清和傅时建拿着图纸跟着跑。崔大伟扯着嗓门不停地喊：“架车组，先把行吊开过来！过来过来，再过来一点……先吊转向架……起重工呢，做好防护……哎呀，钢丝绳没捆好，重新来……好好好，下落……”众人小心谨慎。

“今天吊司机室……慢一点……哎，今天要好一点了……该钳工上了，看着我，这样……”众人热情似火。

“吊锅炉……连接汽机……好，还有煤水车……”众人挥汗如雨。

“工具归位……”他拍拍张秉清的肩膀：“小伙子不错，现场清理得很干净！”

吉永清一边看图纸，一边看崔大伟的操作。火车的确是个庞然大物，不是汽车可以比的。二者工作原理不同，汽车烧油，火车烧煤，但机械原理是相通的。吉永清抱着图纸，守着现场，天天钻研，慢慢心中有数了。高主任一直在现场守着，安排人到食堂打来开水，泡上绿茶，给现场的几十个人喝。忙了一个月，两台机车组装完毕。

两台机车先在段内空载试车，济南局来的三个乘务员全部上车试驾。装煤，加水，点火，启动，制动，吉永清仔细地观察着他们的每一步操作。傅时建嫌车上太热，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试车一切正常，接下来是负载试车。

1951年7月1日是中国**三十岁生日。一台火车头上挂着镜框，内嵌**像，上面戴一朵大红花，两侧红绫直披到煤水箱后。车头后挂七节车皮和一节平板车，平板车上放两盆鲜花。列车另一头是另一台同样打扮的车头，只是车头的镜框内是朱总司令像。九点半，两辆车的司机、副司机、司炉上了车，开始给汽缸预热。随后武段长和吉永清上了前面一台机车，高主任和崔大伟上了后面一台机车。试车开始，目标重庆站。

火车微微往后退了一下，然后一声长鸣，向前缓缓启动，新风拂面，开往菜园坝。司机坐在左窗侧瞭望，副司机坐在右窗侧，司炉在后面盯着气压表和水位表。

武段长问：“熊车在济南开过些什么车？”熊辉说着山东话：“什么都开过，日本车、美国车、德国车都开过。”武段长微笑着点头。

吉永清来来回回地看着各种表盘，问：“熊车，开车前投煤量要多少才合适？”

熊辉的嗓门很大，伸出四个手指：“发车前要做到四点：老水、新汽、砖红、火旺。火床的左、右、后三侧的煤要厚一些。”

吉永清赶紧用笔在本子上记了下来。武段长看了他一眼，又对熊辉道：“速度先慢一点，听听有没有异响。”

熊辉又大声道：“正常发车要起车稳、加速快、不空转、不窜水。今天第一次负载试车，我们加速就慢一点。”

火车沿着长江北侧慢慢前行，轨道两旁有很多市民好奇地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二十多分钟后看到了重庆站的进站信号。熊辉喊道：“减压制动！”列车发出噗嗤的放气声，缓缓减速。

列车刚进入站台边缘，站台上立刻传来刺耳的声音“呜——呜——呜——”，声音越来越大，那是警报器长鸣。吉永清浑身一紧，赶忙朝窗外望去。站台两侧各站立一排解放军战士，面向铁轨立正；远处的铁路警察正指挥着菜园坝地区所有的人就地站立，不准乱动。火车带着轰轰的哐啷声，进入站口，发出三声长鸣。官兵们整齐地转身面向驶来的火车，刺刀上枪，致肩枪礼。列车缓缓前行，一把把刺刀依次闪着寒光……

司机室里，吉永清和武段长都走到右侧窗口，看着站台。吉永清自言道：“这么严肃啊？”

武段长眼睛盯着前方，好像自言：“要严防匪特破坏，沿路的民工都建了护路队，这重庆站更是保卫的重点。”

从前**是匪，现在国民党是匪，历史完成了一次轮回。如果重庆还有军统特务的话，这火车可真是袭击的重点啊！吉永清暗想。

火车停稳了，熊辉笑道：“这小日本的车还真好使！”

负载试车一切正常，两台机车一齐长鸣，像在相互祝贺。两侧的解放军战士仍面朝列车，长枪落地，整齐肃立。车站上的工作人员和施工人员大多是第一次见到火车，都站在士兵队列的后面观看，兴奋地议论着，指指点点。围观的市民只能在山坡上远远地眺望……

过了两个月，九龙港到了两台美国机车，用汽车拉进车库，继续组装。这回大家有了经验，几个技术员和工人一起操作，组装速度明显加快。但是，一样的组装方法，组装完成后试车，结果加煤器不能正常动作，不知道卡在哪里。

这可把高主任急坏了，他叫崔大伟：“小崔，把这辆车的图纸拿来看看。”崔大伟从随车运来的纸箱里翻出了一叠图纸，拿到高主任办公室。图纸一打开，崔大伟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全是英文？”高主任连连摇头：“这洋文我可是一个都不认识。”崔大伟看了半天，说：“要是能找到一本英语词典就好了。”高主任在屋里踱着步：“上哪儿去找呢？我到段上想想办法。”

高主任出了办公室，在车库门口碰见吉永清，便问：“那两台日本机车保养得怎么样了？”吉永清道：“没有大的问题，我基本上都懂了，几个工长还在练习。”“好好。”高主任一边说，一边匆匆走了。

崔大伟看着图纸，抓耳捞腮了好半天，还是找不到原因。高主任也从段上空手而归，一筹莫展。他看着那一厚叠图纸，说：“小崔，叫吉永清来看看。”

崔大伟嘟哝着，面露不屑：“四川人没见过火车，哪能装火车？”

高主任脸色微愠：“让他试试，谁都是由不会到会的。”

高主任出门把吉永清叫了过来，问：“你懂英文吗？”吉永清道：“会一点。”高主任脸色大悦：“那太好了，你来研究一下这些图纸。”

这套图纸真多，一张一张地看下去，一天都看不完。吉永清在办公室里守着图纸看了几天，用本子把一些铁路专业词语抄下来，回家后再翻出解放前买的英语词典，仔细查阅推敲，很快就弄懂了。他又打着手电筒，爬进加煤器，对着图纸边看边想……

空气又热又湿，好像可以拧出水来。下班了，车库里慢慢静了下来。高主任在车库转了一圈，换下工作服，回到家里。这个家，也就是一间工棚。老婆孩子来了，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屋里根本就转不开身，弄得自己都不想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