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居一室。看来那个女人和以前那些个货色是一样的嘛,啧,好像是比以前那些货色更漂亮了些。”
漫不经心地说道,随意地笑着,慵懒地轻倚朱红的柱子,看着自顾寻着什么的溟殇,目光微闪,闪过不明的情绪。
对于六白的突然出现一点也不惊讶,溟殇还是自顾寻找着什么,听其言也不过淡淡回复,神色笃然。
“她不一样。”
六白静静望着东走西顾的他——他甚至都没有停下来看他一眼,脸上本漫不经心的笑容收敛了,换做了无奈的苦笑。
“怎么会不一样呢,沫为了避我,为了恶心那帮人,不是常常这么做的么,在身边带个什么货色来掩人耳目……”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牵强了,因为溟殇不曾带一个女人进入皇宫,也不曾与一个女人保持的距离少于了一米。
“六白,她怀过我的孩子,两次,可是她暂时不想要,而我无可奈何,纵容了。”
溟殇忽然驻足,看向笑容轰然崩塌,只剩绝望和不敢置信的六白,神色笃然,说着好似无关的话。
一次是意外,两次就不是意外。
不是为了子嗣和那个女人一起,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宁可要她不要孩子。
他是,认真的……
六白牵强一笑,满目的哀伤:“看到我痛苦,这是你想要的?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直接,你连安慰我都不会?”
溟殇眉头微皱,而无可奈何,轻叹:“六白,你待我极好,为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六白,你可曾想过你对我的好不是我想要的?”
“我掏心掏肺待你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我待你极好还是我的错了?!”
六白戾气顿生,低吼着,本就孩子的音色,此刻听着却是有些沙哑了。
“我们可以是朋友。”
“朋友?”
好似念到什么恶心的字眼,六白笑得嘲讽,而看向溟殇,黑白分明的眸子,那双漂亮的眼睛与六清极为相似,都是那么晶莹纯粹,却是带着不同的情愫:“我才不要做你的朋友,我喜欢你,那种想占有你,和你身体发生些什么的感情,你明明知道的。”
溟殇闻言只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眉头皱得更深,有些不耐烦了:“你也明知我没有你那样的癖好!”
“癖好?你怎么能说是癖好!我只喜欢你,只渴望你,你怎么能那么残忍地说我只是一时兴趣!”
“六白,我们是同性。”
“我才不在乎!”
“……”可是他不能不在乎!!
见溟殇沉默了,六白也觉得自己失言了,索性摆手道不谈此了,只会让他难过。
而行至门口,忽转身,目光微澜:“你,有什么要求么?”
“不准你伤害她。”
六白抿唇,只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尽量!”
说罢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
泄愤似的打了树干一拳,新叶簌簌往下坠,染了一席白衣。
皮破血流也不觉疼痛,戾气纵生,气息阴冷,让人畏之退避三舍。
“席上六白。”
一个女子的声音,轻柔和气。毫不在意男子暴虐的戾气。
“是你?!”
六白收回了手,背于身后,冷冷睨视着眼前这个有着绝美相貌的女子,嘴角扬起的笑容尽是嘲讽:“怎么看也是个只有貌相的货色,他喜欢你什么?”
“这个我还真不敢替他定夺,或许就是喜欢我的貌相也说不定。”
笑容可掬,眉眼弯弯,丝毫不在意六白无礼的态度。
“他不是那种肤浅的人!”
六白很是不悦女子的敷衍,那么漫不经心随意的态度,泱君沫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了!
“这儿是泱国,我是席上,抹杀你对于我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六白突然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你不敢。”
女子笑颜不变,甚至笑意加深,很满意看到六白成功暴走后而努力压抑的冰冷眸子。
“你看我敢不敢!”
咬牙切齿,愤懑地挥袖离开。
冷风抚过耳畔的丝发,女子只是浅笑,将那缕散落的丝发别至耳后,水袖随着手的动作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理,皓腕凝霜雪说的便是佳人美丽的藕臂,雪白细腻。
“你不该挑衅他的。”
一个男子的声音,清朗纯粹。
自后轻环女子入怀,手不由探入了盈盈水袖,触碰到了她柔软细腻的肌理,顿觉爱不释手,清清凉凉。
“心疼了?追上去呗。”
“你莫要打趣于我!”
男子只觉无可奈何,好笑女子的说法,而沉吟了片刻,松开手,掰过女子的身子,捧起她的面容,低首,轻抵额,望进她的眼中,轻柔说道。
“答应我,不要乱来,你不知道六白戾气重时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至少为你自己着想一下。”
女子羽睫轻颤,嘴角微扬,柔柔道:“我不怕他。”
“小悠若!”
“好嘛好嘛,不惹他便是了。”
委委屈屈,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着,而思及什么,目光微转,涟漪顿生,轻轻道:“我方才往四处走了一趟,你猜我听见了什么?”
“什么?”
“花前月下,风流韵事,纨绔子弟,娇纵奢靡什么的。”
笑意连连,好似很感兴趣一般。
“……是我不曾想会遇见你而做傻事了。”
“殇殇莫不是觉得我在意了这些琐事不成?”
“你不在乎?!”
“知你有心无胆,我在意这敷衍的事情做什么,庸人自扰么?”
他知道她向来不会是个小女子,长着副小女子的模样瞒天过海着呢!
“不过比起这花前月下,风流韵事,我倒是更关心这花下美人的结果,你猜我打听到了什么?”
溟殇闻言目光微滞,不由别开了脸,神色微凝:“都死了。”
“呀,原来殇殇知道啊!”
就好似很惊讶一般,而后遗憾般地轻摇头:“可惜可惜,美人黄土呢。”
“六白他,不许留着那些梗。”
“所以你担心什么?担心他也去掉我这个梗?”
“我与他说了不准伤害你的。”
“哦?听小清儿说,他很听你的话呢……”
似笑非笑,意味不明。
溟殇沉默,视线不由越过了白墙黛瓦,望向了东面――那儿巍峨竖着一栋宫宇,浑体雪白,是圣宫,泱国最肃穆的地方,也是六白的住所。
“我寻到了一些东西,过来。”
说着,牵握过悠若的手便是将她往自己的处所带。
“东西?什么东西?”
悠若疑惑不解,任由溟殇牵着自己走。
“一个能让保护你的东西。”
目光微凝,只能默默说着抱歉。
“殇殇,你不讨厌他。”
悠若忽然这么说,很肯定的语气。
“……你让我怎么讨厌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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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东西常常伴有遗憾,也许就是因为有了遗憾,所以才显得荡气回肠吧。
“六清。”
男子的声音,清浅,略微显得低沉了。
少年抬头,白净的脸上不敢露出一丝它样的情绪,甚至是胆怯,生怕自家哥哥又嘲笑了自己。
“你还记得我们的故乡么?”
少年闻言一怔,神色有些恍惚。
他们的故乡,在那山雪与天云相连接的地方,天很蓝,就好似透明的。
他清楚记得在泱国都开始犯热的季节,他的故乡还是雪风轻盈。
浅草还不够没马蹄,可是他故乡的人们已是开始放牧,牛群,羊群,马群……那般悠哉游哉地或缓步,或低头。
他曾那么想,那么一片干净宁和的地方,是养不出污秽的人们的。
他们故乡的人们是那么虔诚,对于信仰。
他曾那么想,怎么会有亵渎的存在,因为有那么虔诚的人们。
可是,他和哥哥被赶出来了,作为“亵渎者”被赶出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而后来,那些所谓的“虔诚者”被哥哥抹杀殆尽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哥哥,六清不敢忘。”
“是呀,这么美丽宁和的地方,怎么舍得忘呢……”
六白嘴角扬起一抹不明的笑意,蹲下身子轻抚六清的发顶,目光柔和,轻声低语着:“六清可怨过哥哥?”
少年目光微闪,长长的睫毛垂下,低首,轻声道:“不敢。”
“不敢?”
六白轻笑出声,继续道:“不是没有而是不敢,六清,你怨过我的。”
“我不怨哥哥,哥哥会将米茜姐姐还于六清么?”
“米茜?”
六白微眯眼眸,睨视向乖顺的少年,嗤笑:“你爱上米茜了?恨我杀了她?”
“谈不上爱情。”
六清轻摇头,继而遗憾地说着:“米茜姐姐待我们极好,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杀了她。”
“杀鸡儆猴罢了!米茜是那家伙的女儿,光凭这一点我就有足够理由杀了她。”
“米茜姐姐是爱哥哥的。”
六清缓缓抬头,看向神色忽变的六白,轻轻说道。
『六白,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很爱你,你当知道的……』
六白低首,直视六清探究的目光,无任何后悔惭愧之色,轻声道:“她爱错人了,仅此而已。”
六清低首,轻轻摇头:“我弄不明白哥哥的想法。”
“那就最好别明白了。‘不知为何而来,想必积怨很深’,这是圣主大人教于我们的,而我们,便是来还怨的!”
“哥哥将故人作为异教徒铲除时,可有一丝愧疚之情?”
“愧疚?我不过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全凭圣意,谈得什么愧疚!”
“哥哥谨尊圣意?”
“自然。”
六清轻摇头,轻声道:“哥哥当比六清更明白圣意的,圣主没有明说,可是哥哥不应该对沫哥哥有遐思的,对不对?”
六白闻言也不过冷笑,站起身来,睨视着低眉顺眼的六清,转身离开,无所言语。
厚重的石门发出闷响,他知道自己又被关在了这蓝光倾泻的石室中,隔离天日。
长长的睫毛随着石门被关上,轻颤了颤。
六清扑闪着睫羽,掩去那双纯粹干净的眸子,过分白皙,几乎透明的肤色折射着石室中湛蓝的,好似会流动的光芒,说不出的诡异,又说不出的相称。
他的哥哥是个完美的人,身内的,身外的,什么都不缺,可,一意孤行会不会便是他哥哥最大的缺点?沫哥哥会不会成为他哥哥最大的弱点?
他不知道,不明白,也不曾被圣主大人所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