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说的虽是中国话,但语气有点僵硬,不像是中国人。杨定远心里更是一寒,难道是日本人来找自己寻仇?可他马上知道不可能。刘掌柜对日本人恨之入骨,无论如何不可能带一个日本人来找事。他一句话也没说,又从柜里抱出一坛酒,给那汉子倒上。这回汉子倒没有再说什么,拿起酒碗喝了一口,又从腰间拔出把匕首来插了块卤马肉吃着。金矿上的人都会喝酒,可这人喝酒跟喝水一样,一碗酒简直就是从嘴里直接倒进去。
喝了几碗酒,这人脸上连一点醉意都没有,站起身向刘掌柜点了点头,一句话都不说,也没付钱,转身走出门去。杨定远更是纳闷,看了看刘掌柜,正想说是不是要叫住他,刘掌柜却笑了笑,向他招招手道:“定远,过来吧。”
杨定远走到柜前,刘掌柜放下碗道:“定远,你明天就别在地窖里干了。”他见杨定远一愣,又道:“我有批货要送出去,马帮还少个得力人手,我想,就让你去。”
杨定远更是诧异,问道:“掌柜的,我可没跑过马帮,为什么让我去?”
“谁都有第一次。跑马帮,要的是身手和胆大,再就是忠厚。你样样都有,以前还怕你沉不住气,不过吃过一回苦,对你也不算没好处,去吧。”
杨定远没再说话。虽然去跑马帮就不能再淘金了,可杨定远倒也没什么不满。刘昌佑看来说得没错,刘掌柜终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第二天,刘掌柜拿了一套羊皮棉衣羊皮裤过来让杨定远换上,说是要出去做事,不能给自己丢脸。换上了新衣服,脚上也套上了一双新的兀拉草鞋,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这兀拉草鞋又厚又沉,穿上后踩在雪地里也根本不觉得冷。一走出去,见外面已停了十来匹马,每匹马背上都驮着重重的挑子,带着马的是四个精壮汉子,衣著整齐划一,全和杨定远身上的这套一个模样,只是杨定远从来没见这些人。
领着他们走出矿区,前面便是一片树林。下过两场大雪,积雪已封了山,更加见不到人影。刘掌柜走在最前,待转进林子,前面有个人走了出来,大声道:“掌柜的,你来啦。”
这正是昨天来喝酒,摔了杨定远一跟头的那中年汉子。刘掌柜扭过头向杨定远道:“定远,他叫老苏,马帮就由他带头。嘿嘿,别怪他昨天摔你一跟头,是我跟他说你小子不错,就脾气急了点,他要试试你沉不沉得住气。”
那老苏也听得了,上前向杨定远拱了拱手道:“杨兄弟,昨天的事对不住了,别往心里去。”
昨天他来时一张脸阴沉沉的,话也不多说,现在却很和气。杨定远忙上前拱了拱手道:“苏大哥,我听你的。”
这老苏笑了笑道:“我叫苏日勒和克,你叫我苏大哥也成。”
苏日勒和克?杨定远差点要以为这是个俄国名字了。不过听起来也不像俄国人,何况苏日勒和克的样子也完全不是俄国人长相。他道:“苏大哥是哪儿人?”
“中国人。”
杨定远心想中国人虽然姓苏的不少,哪有叫四个字名字的。刘掌柜道:“老苏,这一回不比以前,你可得小心点。”
“掌柜的,放心吧,老爷子听说你这趟货,说他要自己再跑一趟。”
刘掌柜呆了呆:“老爷子也去?”他舒了口气,笑道:“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上路吧,一路顺风。”他又转向杨定远道:“定远,你头一回跑马帮,记着,要有什么事,听老爷子的准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