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俄罗斯有两年了,霍敬奇现在会说的俄语不上十句,一嘴京腔却没半点更改。他脾气很臭,跟别人都没什么交情,也就是和杨定远能多说点。他脾气臭,偏生又生就个多嘴的性子,杨定远受伤这一阵子,他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现在总算有个能说上话的人。杨定远听他关切自己,虽然这关切肯定远远比不上对思华,也有些感动,说道:“现在就是些皮肉伤,已没有大碍了。霍大哥,你的伤早好了吧?”
霍敬奇先前只受了点轻伤,早就好了。听他问起自己的伤,霍敬奇有些得意地道:“我没两天就结了口,啥事都没了。定远,按说你得多喝点骨头汤,就是老毛子老不爱喝这个。唉,要是当初在北京,我那羊肉馆里哪天不熬上一大锅。一开锅,洒上些青蒜,那个香啊,打巴掌都不放。”
杨定远心想现在天寒地冻,听他说什么羊肉汤,忍不住笑道:“霍大哥,现在羊肉可不好搞。”一说起羊肉,他顿了顿道:“对了,还没谢你在我住院时捎来的羊肉呢。”
他一说,霍敬奇却有点不自在,一张老脸也有点红,哼道:“思华这妮儿,都给你吃了?我是捎给她的!”
杨定远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自己还奇怪霍敬奇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只是自己这一说倒似在挖苦霍敬奇一样,他道:“霍大哥,我不知道,思华说你是捎给我的。”
霍敬奇叹了口气道:“甭说了。这妮儿,我也拿她没辙。”
霍敬奇跟别人都处不好,偏生越来越疼爱思华。杨定远见他这样子,几乎要觉得吃了他给思华的羊肉实在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好在霍敬奇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说上了吃的,脸刚沉了沉便又道:“没羊肉,马肉也成啊。回头搞个马肉锅,咕嘟烂了,加上好香料,不比牛肉差。”
霍敬奇说上了劲,更是喋喋不休,什么炒菜要小锅菜好吃,就是炖肉得大锅子,越大越好。一大锅肉文火炖上半天,炖得烂了,加上胡椒,烙得了大饼把肉一卷,一口咬下去,肉汁从嘴角直淌出来,那味道真是没话好说。他越说越来劲,形容得淋漓尽致,边上一个骑兵听得嘴里直泛酸水,插嘴道:“老霍,你也就嘴把式,说得热闹,也没见你请过一回客。”
霍敬奇自命是仰慕关二爷侠肝义胆的人,斥道:“你当我是胡吹么?回头我就弄上一扇肉,再弄点白面烙上大饼给你尝尝。”说着,又说开了烙饼该怎么和面,和到面上光光的不粘手,又要醒到几分。他其实并没有下过厨,不过因为开过羊肉馆,以前在宫里御膳房的厨子开工也见得多了,半真半假地居然也说得丝丝入扣。骑兵团的也没厨子,有谁知道他在胡吹,也没人能反驳他,霍敬奇说得更是来劲,简直是嘴上开了一桌满汉全席。
虽然只是嘴上说说,不过霍敬奇是宫里呆过的人,他说的不少细节杨定远也是闻所未闻,听来倒很觉得有趣。正听他说得热闹,风雪中,前面有一骑马疾驰而来。一到他们近前,那人便高声道:“尹团长有命,全军稍息。杨副官,立刻上前报到。”
行军途中,休息也是常事,但现在正在刮风下雪,这样的大风雪天在野外歇息其实是自寻死路,骑兵团也在准备着赶到维亚再好好歇歇。听得居然在这儿稍息,杨定远便皱了皱眉,霍敬奇也呆了呆道:“在这荒郊野地里歇息?难道前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