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决心

2015-12-05 作者： 公子门客

第411章 决心

董承死后已有数日，曹操突然上书说要在德广殿求见皇帝，这对最近几日被囚禁在深宫中的皇帝来说，不啻于一个末日审判的到来。

——会面当然只限于曹操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年十七岁，刚刚加冠三天。已经蜕变成年青皇帝的刘协，却感到自己身上原本该郁郁蓬勃的生命力不可阻挡地流逝而去。他静静坐在九尺高台的王座，手心忍不住地出汗。

虽然梁啸有言在先，说曹操一定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恐惧该来的时候还是会来，尤其是曹操之于刘协，并非是寻常的令人可怕的存在。

在初次听到曹操这个名字的时候，刘协以为曹操是个和侍中杨琦一样长身玉立的青年，不料曹操却是一个身高只有七尺的矮子，而且一脸的风尘之色，盔甲上沾满了一路上扬起的土灰，和风度两个字怎么都不搭边。

但这个中年武将的矮小身躯里却蕴藏着极大的能量，甚至比刘协所敬重的梁啸的能量更强！

到了后来，刘协渐渐知道，曹操不止是一个武将，而是比杀伐果断的将军更为可怕的对象。

皇帝对董承本没有抱有太大的期望，但刘协同样也没想到原来董承和种辑的每一步计划都已经落入了曹操的算计之中。当太庙后闪出无数甲士将董承、种辑的亲卫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董承之流必死无疑。

但董承等人的死显然不能让曹操放心，就在次日，董承、种辑两人三族全灭。

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一天前的时候，许褚突然带着甲士进了后宫，将已经怀有身孕的董贵人扑杀！

所谓扑杀，就是装进麻袋，从高往低掼，摔了个骨骼尽碎，脑浆迸流，董贵人府中的胎儿亦化作一滩脓血。

今天是第四天，曹操要在这里求见他，不知道又会再杀哪一个？

皇帝想了想，只余苦笑。

今天和曹操会面的人只有他一个，死得当然不可能是曹操。

如果说不能一次将曹操击败是皇帝在之前已经有的觉悟，但曹操因此而大开杀戒却出乎刘协的预料。

在这个时候，刘协极希望有一个人能站在他的身边，极希望那个人能和他肩并肩站着，共同面对曹操的发难。

但不可能，梁啸已经在一个月前离开许都，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刘协所能倚仗的，只有他自己，和手上的一柄剑！

“咔……咔……咔……”

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刺耳，但刘协知道，那个人甚至还没有进入殿中。

是的，他仍然在殿外。

曹操的腿不长，但步伐很大，脚步又沉又稳。

一如他在这些年的作为：奉迎天子、许下屯田、联军讨袁、攻灭吕布，每一宗在别人看来都可能需要数年乃至十年的时间，但曹操只在短短四年之内，便将这些尽数完成。

皇帝的手开始颤抖，他极目像大殿的朱漆大门望去，蓦地发现从南面的天空透射进来的光线缺了一角。

曹操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大殿门缝上闪过的一道犀利目光。

他来了！

曹操用力一推，朱漆大门拉着常常的吱呀声缓缓向后退让，曹操几乎在与此同时重新迈开脚步，至少在皇帝看起来，就像是两扇大门见到曹操后自动让开的一样。

皇帝紧握着双拳，双拳则是在我微微地颤抖，他的目光向王座旁瞥去，视野中一柄长剑渐渐定格。

事到如今，他所能倚仗的，唯有他的剑。

“曹操，你要弑君吗？”

曹操面无表情，或者说冷面的面庞上让人捕捉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他只是走到皇帝身前，弯曲双腿跪下。

“臣为何非要弑杀陛下不可呢。”

皇帝亦是面无表情，但若是细心观察，又可以看见他面部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皇帝冠冕上的流苏不住地颤抖，偶尔从那华丽的流苏中间，看得到支离破碎的恐惧目光。

“朕曾打算杀你……听说曹孟德睚眦必报，因此就算是现在被你所说，亦无话可说。”

刘协握住了他身旁的长剑，剑格上并不镶嵌宝石，颜色略显灰沉，与寻常王公贵族华丽丽的长剑大相径庭。

他并不知道这柄剑的真正名字，只知道这柄剑通体乌黑，是用天外陨铁所锻，梁啸为他选择的剑。

本是跪倒在低，头颅也循照礼仪而低垂的曹操听闻此言，蓦地抬起头来，眼中绽放着令人难以逼视的冷光：

“呵，陛下是位聪明人。若是认定了曹操不会弑君，又为何要演这一出戏呢。”

皇帝微微一怔，这稍一错愕的功夫，曹操一拍大腿，已经主动调转了方向，向着南面大殿的出口跪着，身躯挺立。

“如果陛下要杀的话……”

曹操缓缓闭上了双眼，双臂展平缓缓抬升，恍若飞天凤凰的双翅。

“那尽管来吧。”

——如果陛下要杀的话，那尽管来吧。

皇帝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曹操竟然甘愿引颈受戮！

相较于梁啸的不羁，曹操似乎的确更有藐视苍生，俯瞰天下的魄力和气概，这一点刘协不得不承认。

“哧…——…”

刘协开始拔剑，开始拔那样一柄通体乌黑的剑，这柄剑曾被誉为仁者之剑，亦应当是斩杀曹操这等罔顾人命的枭雄所用的天命之剑！

皇帝竭力让自己稳住，他想让自己的身形稳如泰山，但高高的冠冕上下垂的流苏无疑暴露的他的紧张。

皇帝的身躯在颤抖，但他终于能用颤抖着的双手紧握长剑，直指身前的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