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森用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东洋刀,和其他将军的都不一样,他用布擦着明晃晃的刀身,叹息道,“朝中奸臣当道,蒙敝圣听,可苦了我们这些人,明明有功却得不到赏赐”
他话还没说完,宋大力就插口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一幅悠国悠民的样子,还皇上赏赐,他在紫禁城里着山珍海味,他认识你郑森是谁嘛你,侯爷要早听我的冲进南京城,咱哪用得着受这罪”
方国安正在用一块磨刀石磨着刀锋,听宋大力又在胡说,忙用磨刀石在地板上敲了敲,提醒道,“嘿嘿,又来了,天天喝粥你都管不住你那嘴,早晚你得被你这张嘴给害死”
曹鼎蛟道,“都别在这怨天尤人了,说说怎么办吧,是不是进城去找侯爷想想办法,他不可能就这么把我们扔在这不管了吧”
陈万良苦笑,摇摇头,“出去?我连跑在对面山上去拉泡屎都被人跟着,怎么进城,我就不懂了,我们在座这几个,有一个算一人,那个个都是堂堂指挥使,论品级那也是三品武官,却在这受这份气,侯爷?侯爷进了南京城,哪里还能想到我们哦”
宋宪一听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呢,你要坚持不了,你可以出去,出了门找那王永吉,你也可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何苦和我们在这遭罪,你扯侯爷干嘛,你怎么知道他不在想办法”
陈万良自知失言,忙解释道,“我这不就牢骚吗,我也没说什么,你看你还急了,我说,兄弟们,咱不能等了,要不找个机会摸进城里去,找侯爷问问,我估摸着他八成也和我们差不多,被监视起来了,他一个人在城里,势单力薄,万一有什么危险咱也不知道呀”
曹鼎蛟点点头,“很有可能,马士英是绝对不会让他再插手军务的,皇上更对他不放心,也许侯爷在回南京之前,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下场,但他既然还是选择回来,那他一定有对应之策”
宋大力道,“有计划又有个屁用,咱嘛也不知道,你也不事先和我们通个气,好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呀”
方国安埋头磨刀,闻言抬头一笑,“和你说,那还不全营都知道了,刚才陈万良说的对,我们是应该派人摸到城里去,找侯爷打听下,至少得帮我们弄得药材和吃的呀,等我们都困死在了,他再好的计划又有什么用”
宋宪站起身来道,“好,我去”
“我也去,顺便去他侯爷大吃一顿,非吃穷他不可”宋大力也来劲了。
“你?你还是算了吧”宋宪对着宋大力摆摆手,“你去太添乱了,今天晚上我一个人去,早上在他们点卯时便回”
宋大力急了,“放心,这回我跟你,你让我咋样我就咋样,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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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木栅栏,一名状元军风字营的兵士,双手把着栅栏,眼睛盯着对面那几个围坐在一起吃肉喝酒的七大定边侯你兵士,盯着他们手里的肉,盯着他们涌动的喉结。
不由自主的他的嘴也跟着一张一合,好像那正在大嚼大咽的是自己,添了添白的嘴唇,咽了口水,脸上那个羡慕嫉妒恨哪。
一名把总似的小军官朝他走了过来,一手拿着一壶酒,一手拿着鸡腿,在这名状元军士兵边上蹲了下来。
“小子,想喝口吗?”
那人喉结一动,摇摇头,“不,不想,军营禁酒”
那把总嘿嘿一笑,“行,够听话的呀,这个呢,想吃吗?”他把油乎乎喷香的鸡腿在他眼前晃了晃。
状元军兵士这眼神随着那鸡腿而来回摆动,人也变得激动起来,连身子都在往前凑,恨不得要从这木栅栏的间隔中钻过去。
“想,想,谢谢,给我,给我”
“行呀,从那门进来,找我们头儿说声,以后跟着我们混,保管你天天有肉肉吃”
“不,不,我是王督帅的亲兵,我,我不能背叛他,给,给我口吃的”
“那你活该饿着,王岚平自身都难保了,你们傻不傻”
“可我们还是朝廷的兵,朝廷不能这么对我们,我们是给朝廷卖过命的”
“没错,可是朝廷听不见,我告诉你,只要你们从此脱离状元军,到我们这边来,咱以后就是兄弟,怎么样,来不来,你要能带来十人,你就是什长,要带一百人,那就是百夫长,你想能拉来一营人,咱将军立马让你当千总”
“我是定南侯的兵”
“你他、妈死去吧,贱骨头,看你们能硬多久……来来,哥几个,咱继续喝,喝完,爷带你们到那秦淮河一条街去好好乐乐”
这一幕,天天都在生,也天天都有人为了不饿死而从状元军的营地里逃走,他们只想活下去,但更多的人却选择了坚持,也许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同样都是朝廷的兵,为什么要分彼此,这也许就是在他们头脑中的那几个字,勇、忠、仁,这是状元军的核心,是这个让他们还在坚持,他们深信王岚平一定不会抛弃他们,一定。
而此时此刻,在繁华的紫禁城里,朱由崧却依旧是山珍海味,享用不尽,全然没想到,也从没想过还有这样一支刚刚从前线退下来的明军,就想算到,那也是想怎么除掉这些祸害。
仿佛扬州城下那些战死的明军将士就应该为了他朱明江山战死他乡一样,天子不仁,以万民为刍狗。
也许此时的状元军将士们在心里正默默地喊一句:状元军不仁,将以天子为刍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