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外有着长长的白玉台阶,从上到下九十九级,金贵妃穿着宽大的常服,几乎是跌跌撞撞,手脚都磕破了皮,眼泪就没断过,十年的夫妻,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皇上呀,你若早争口气,何至于如此惨死。
等她跑到奉天殿的门口是早已是衣衫不整,哭花了妆,髻上的饰也不知何时跑掉了。
“啊!”刚刚冲到门口的金贵妃却大叫一声,一转身,正好撞进正赶来的王岚平的怀里。
殿内门口处一具血肉模糊的女尸横倒在那,地上一滩血,那宫女二目圆瞪,死不瞑目,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让人一观,毛骨悚然。
金贵妃抬头一看,鼻子里哼了一声,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正要抬脚跨过门槛。
却不料里面传来皇帝朱由崧的声音,“贱|人,你这个贱|人,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你们这对奸夫****”
金贵妃闻声一看,见皇帝正被几个兵丁按坐在椅子上,正一脸狰狞地对着自己咆哮,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对朱由崧的死心怀悲痛,却在见到他还活着的时候,金贵妃沉默了,在这一刻他还不如死了,至少这样还能留个念想。
“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金贵妃还是走了过去,跨过那宫女的尸体,仆伏在地。
朱由崧暴怒,若不是身体被人按住,估计这金贵妃就如那韩赞周一样。
“你滚,你个荡|妇,贱|人,朕不想再看见你,朕要夺了你贵妃的封号,赐你死,赐你全族死罪”
金贵妃却是很淡然地慢慢站了起来,回头对王岚平道,“王丞相,皇上贵为天子,你为何要如此对他,请让你的兵放开他”
宋宪忙小声对王岚平道,“不能放,皇上疯了,见人就打”
王岚平扬扬嘴角,走进了殿中,拱手对皇上道,“皇上龙体安康否,臣护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朱由崧哈哈大笑,他当傀儡当得太久了,从他君临天下的那天起,他好像就只是图有皇帝的名号,从来也没真正掌握过皇帝的权力,这种天子活着还不如死了。
“王岚平,你个小人,你谋夺朕的江山,连朕的妃子你也要要吗?”
王岚平还没开口,金贵妃先道,“皇上,您别再说了,您这是在逼臣妾去死呀,王丞相并没有不诡之举”
其实金贵妃说的男女之事,二人相见今天这还是头一次,而且王丞相一直对自己也是恭敬有加,至于他怎么对皇上你,那也不是我一个女人能帮得了你的。
“你住嘴,你们这对狗男女,朕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来吧,王岚平,取了朕的级,朕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你,朕的江山你坐不稳,哈哈,来吧,给朕一个痛快”
王岚平对这场面也是始料不及呀,事情现在闹得这么僵,反贼的名号是没跑了,不由得他狠狠地瞪了宋宪一眼,怎么就能把事情弄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现在好了,皇帝不死这事没法收场了,可自己什么都没准备,现在称帝,后果太难预料了,京师各大营还都在修整,整个南京城里也就李定国守备营的三万人,郑家的水师说不定此时就停在吴凇口,如果天下人一心向明,郑家会不会迫于压力断然悔婚对自己落井下石,毕竟这时候郑王还没有联姻成功,郑家的女儿还在海上漂着呢。
最重要的,当然是进宫这么匆忙,龙袍也来不及做呀。
王岚平越起越好笑,也就是那么一想,称帝,还远不到时候。
“皇上折辱臣,臣甘愿受着,请皇上不要辱及贵妃娘娘,娘娘一心牵挂着皇上的安危,方才娘娘误以为皇上有不测,心急如焚,在上台阶时,摔得遍体鳞伤……”
“你住嘴”
不解释也许还好,这一解释反道更是给朱由崧火上浇油。
“你个乱臣贼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小人,你不是一心要朕的江山吗,朕给你,朕再也不想做汉献帝了,不想,你杀了朕,看看朕皱不皱眉,大明只有殉国的天子,没有讨饶的皇帝”
这一番话不仅让王岚平为之一振,更让金贵妃刮目相看,原来皇上也有刚烈的一幕。
可还不等王岚平说话,朱由崧又嚷了起来,“哈哈,朕要死了,朕要去阴曹地府当皇帝了,王岚平,你成为朕吧,朕的女人都留给你,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哈哈,哦不,朕要那戏班子所有的人给朕陪葬,朕要在下面听他们给朕唱戏,朕还要,要这个女人死,杀了她,给朕杀了她,凌迟,哈哈,朕要去地府当皇帝了,嘿嘿”
王岚平一皱眉,看了看金贵妃,她也一脸疑虑。
这时宋宪悄悄走过来在王岚平身边轻声道,“您看,我没说错吧,皇上真疯了”
“不,朕没疯,朕不想在呆在紫禁城里了,朕要去地府当皇帝,让朕去吧,这人间的皇帝朕让给你”
王岚平倒也分不清了,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丞相,传御医吧”
金贵妃看着王岚平,眼神中带着肯切。
王岚平对宋宪点点头,宋宪领命而去,一众宫女太监这时也哆嗦着出来将殿内收拾一番。
朱由崧依旧在那一会笑一会哭,一会骂王岚平,一会骂金贵妃,一会又骂天下百官,一会又骂王公贵戚,一会又寻死寻活,就是不消停。
金贵妃一言不,就那么一直坐在一旁,看着他。
没多久,两名年过花甲的御医慌慌张张地跑来,进门便对皇帝和贵妃见过礼。
金贵妃道,“皇上突然性情大变,二位御医需小心寻清病由”
两位御医那是行家里手,都不用把脉,光是看看皇上的脸色、眼神和举止,心里便已明白了七八分,二人面面相觑,完了,今日是难逃一死了。
二人硬着头皮上前,朱由崧一看他们过来,当下便挣扎起来,身体被五六个兵士按着动不得,便想用牙咬。
好一番较劲,朱由崧终于是折腾不动了,软了下来,摊缩在椅子里。
趁这时,二位御医先后诊过了脉,又是对皇帝上上下下摸索一通。
“怎么样了?皇上所患何症?”金贵妃还是关心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