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衷于给嗣哥儿送果子,小郡主第二天就热火朝天的当起差。大毛二毛三毛是好帮手。
又过两天,数百车的冬衣、棉布、棉花到来。文无忧抱着母亲,又一次追问:“爹爹来了是不是?不然他怎么知道我们缺的东西。”
顾氏守口如瓶状:“冬天缺什么还不是一想就知道。”文无忧悻悻然:“听上去像是个好解释。”
文无忧很思念自己的父亲,但是她不是有太多的钟点思念。在过年以前,虽不见得收到三殿下的回信,但文大帅依然不改扩张的步伐。比如,她可以先不动广宁王,在收到三殿下回复前,不主动要求或者拒绝广宁王的主动相见,却可以先知会广宁王周边的城市。
……
十一月里,文字旗又占住两座城。
十二月里,广宁王的“冷静持重”从面上摔下,摔了个粉碎。他差点破口大骂出来:“你再给我说一遍。”
“回王爷,王城一左一右的两座护翼城,见到文家大旗以后,主动献城了。”
“这姓文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给本王把他叫到面前来,本王要见他!”广宁王咆哮。
这不是别的城,这是他王城四面的护卫城池。主动献城而他却不知道,这算什么鬼事情!
还有那姓文的,你凭什么大旗一到,就让人主动献城。
……
文无忧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主动献城,这不,她请来明逸同坐在简单搭就的帐篷里,等着那主动献城的人过来见面。
头一批进来的,是自在燕南威处相见过,此后一直跟随文大帅的堂叔宇文永策。他带进来四个人,有一个人含笑拱手:“大帅,可还记得我吗?”
文无忧露出惊喜:“是您。”她站起身子,明逸料想来的人不容小瞧,也站起来。小郡主跟来查看附近可以种地的地方,也在这里。她也起身:“大毛二毛三毛,这是你的救命恩人。”
认出来,是那个医生。
也认出来,是在深树谷用银针扎出红叶大旗的那个人。
宇文永义的那把胡子,让人想忘记不容易。
永策介绍道:“大帅,这是宇文永义,这位是宇文永度。”这是见大帅,先说的不是辈分。
文无忧已熟门熟路,等他们见过对大帅的礼,对三爷的礼,笑吟吟走下大帅位置,行了晚辈礼:“原来是二位堂叔早就在城中,不然,这城只怕要费时日。”
永义、永义笑了笑:“这是大帅的名声早就出去,谁不愿意勤王有个功名?”
转侧身子,介绍与他们同来的两个人:“这位是本城的最高官员严大人,这位是本城的将军杜大人。”
明逸请他们说说为什么献城。
严大人皱眉:“自从京乱,汪家又乱,几下里打得不可开交。我和杜大人联合周边城池的官员,对王爷联名上书,乱世建功正是时候。不能恢复京都,挟制汪家不成问题。但王爷却以乱中难获皇上消息为由,迟迟在观望中。”
杜大人也道:“是啊。有一回汪家从我们城旁边过,杨家也过去了。我说拿下他们易如反掌,但是请示王爷却没有回话,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开。”
永义永度道:“已经查明,汪家也好,杨家也好,对广宁王都有安抚之举。汪家许给他王位不变,杨家许给他拿下全国以后,给予更多的封地,并且不要广宁王出一兵一马。”
严大人和杜大人异口同声地道:“我等的家小都不在本地,乱起以后去接,都不知去向。我等恨乱党还来不及,知道这个消息以后,不愿意再服侍王爷。二位宇文先生来说以后,大帅大旗到此,自当的投奔于您。”
第二座城,与宇文永义、永度没有太大关系。说关系不大,是他们也曾去过,试图说服守城的官员。但不用他们说服,另一个人早早的为这座城决定去向。
明逸拿不出盖有御玺的正式圣旨,但他也有办法,早十几年前是宇文靖掌权,外省认太师的人依然不少。宇文靖的官印带出京都,三爷有出自太师的公文。拿给严大人和杜大人看过,让他们放心之余再放一层心。
文大帅,是真的出自于皇家所使。
一个胖胖墩墩的人,带着天真迷糊的笑容,三十岁上下,来到文无忧面前。
“呵呵,见过大帅,这大帅好年青。”
明逸和文无忧对他礼遇有加,但没有弄明底细以前,却不敢掉以轻心,该问的话一句不会少。
“请问姓名?”
“都叫我奚傻子。”
明逸和文无忧对看一眼,都认为这个人的来历不会简单。傻子不可能有献城之举。
正要再问,燕南威在帐篷外面粗声大气说着话:“小一猴儿,王城周边有四座城,这两座轻轻松松就到手,咱们有的是精力对付另外两座,干脆,今天把另外两座也得了吧。凌小八和周小九没有仗打,快和赵小懒堆到一处去犯懒……”
凌甫既然是凌小八猴儿,那周知也不能幸免的成了周小九。燕老拾没有跟来,燕猛燕烈脑袋上还没有绰号,就由着燕十猴爱怎么叫就怎么叫。
他的话一传到帐篷里,奚傻子眸子一眯,有精光一闪而过。随即,他还是天真模样:“呵呵,我刚想到,我家里的花要浇了,我得回家浇花去。”
不等文无忧回答,一拧身子就要走。但是两个人挡在帐帘内,永义和永度在奚傻子进来以后,就无声无息的把出去的路堵上。
奚傻子笑嘻嘻:“咦?好狗不挡道。”胖墩的身子飘飘而起,两个袖子流云般飞出,袅袅如炉香,却带着沉重分别打向永义和永度。
永义和永度不但不让,反而往前走上一步,没有还手的意思,也不曾格挡过,只笑上一声:“奚公子,我们认得你。”
不是他们的功夫有多好,而是奚傻子见到不躲不闪,反把他吓了一跳,把袖子往回收:“我不认得你们,你们凭什么认得我。”
本来呢,这样挺好。永义永度并不是攻击,奚傻子也不再出手。但这个时候,没有等到回话的燕南威不耐烦,大步进来。急性子的他说话像火山轰隆,走路的姿势也似个火山喷。
正撞上永义和永度,这两个悠闲的站姿顿时没有,笔直对着奚傻子飞了过去。
奚傻子大叫:“不得了,宇文天的走狗伤人了,”
他这样一叫,文无忧想了起来。飞快地把她童年的歌谣念上一遍,兴奋地道:“第四个猴子傻嘻嘻,你是第四个猴儿。”
小郡主跌破眼睛:“你,一点儿也不俊呐。”
奚傻子在文无忧的说话声里回头,眼角嘴角都是抽着:“第四个猴儿?只有你父亲才想得出来,他才是猴儿呢!我是第四名公子!”
燕南威刹车般站住脚,惊恐的瞪大眼睛:“奚老四?你你,你吃了猪菜不成?”
这么你惊他也惊,燕老帅又东闯西撞的,闪出一条路来。奚老四毫不客气的从燕南威身边掠过,顺便给了他一巴掌,人到了帐篷外面。
“燕南威,当年这一巴掌还你。”
“宇文天!别以为只有你家能勤王,咱们以前没比试够,兄弟和你争风来了……”
话音犹在风中,人早已不见影子。
又有一句话出来:“小懒不见了。”
“凌将军不见了。”
“周将军不见了。”
最后一句才让人安心,赵悦走进来:“小懒追他去了,小凌和小周也追去了。”
燕南威捂着脸暴跳直到赵小懒三个人回来:“奚老四你敢打我,你敢……”
赵盾施施然进来:“老帅改天再气吧,没找到他。”
凌甫和周知进来:“鬼一样的人,鬼一样的马,跑得贼快。”
永义和永度道:“认出来他,花了我们好几天,不过,他胖成这模样,一时半会儿的瘦不下去,他只要出现,咱们就留下他,文帅帐下多一员大将倒也不错。”
燕南威借着这句话找到出气的地方:“有什么伤心事,要胖成这德性?性子没变,以前就这么傻,出力不讨好。他争的这算什么风?小一到了,他献的城,这功劳是小一比他大。这傻子,叫傻嘻嘻没有错。”
燕老帅已经很会背十个猴儿的故事。
明逸微笑着看个笑话,或者说问个究竟:“老帅,这傻子给你一巴掌呢。”
“这傻子和我没有半分怨仇,这是为别人打的,还是个傻子。”燕南威揉几揉,就不放心上。
这一段小插曲,让三爷利用。当晚赶制出旗帜。第二天的下午,文字大旗两侧多出两面旗帜。
一面写着“十公子为从不虚传”。
一面写着“不服者休退比个输赢”。
燕南威头一个不服,嘀咕了半天。
……
广宁王第三回约见文大帅,而文大帅对他的回复,是继续包围他的封地。
离过年没有几天,三殿下收到明逸请示的公文,毫不迟疑,请来万安长公主、宇文靖和余下的官员们商议。
按说针对王爵,会有诸多的争论。这中间包含着拍马广宁王的人,在外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人……。但这一回御前会议格外的不同。
人到齐以后,宇文靖身为太师,头一个开口。他本就不糊涂,有文天为后盾就更加清明。撇去以前对广宁王的猜忌不谈。只文无忧为主勤王这一件上面,太师就力主给予勤王最大的权限,是可以杀王爵。
杀一个广宁王,震慑别的王爷。杀一个广宁王,也方便孙女儿行事。不然,遇到王爵就束手束脚,平白给文无忧添上好些禁锢。
“老臣以为,皇上当速返京都。勤王大事,就半点不能马虎。凡阻挡勤王者,格杀勿论。”
太师以为会遇到阻拦的人,至少,会有几个谈论下给勤王过多的权利,他们会不会乱杀人。
但出乎他的意料,万安长公主镇定的道:“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没有一刻钟,全部附议。三殿下当即命拟旨,一应王爵如不听从勤王大计,杀。
宇文靖退出这里,面上还带着纳罕。长公主会附议他不奇怪,在外的三爷是她的亲儿子,和无忧小夫妻相伴共同勤王,无忧是她的儿媳。别的人呢?那些溜须拍马,羡慕眼红权利过高的人都去了哪里。
瑞国公从后面赶上来:“太师,您在想什么?”他看得出来:“太顺了是吗?”
“是啊。”
小郡主和无忧在一起,瑞国公和太师也无形中亲近不少,宇文靖没有隐瞒:“国公,勤王也有郡主一份儿,你我要小心些,提防背后出花样。”
“太师思虑慎密,我从来佩服。不过这一回吗,也许我看对了。”
“哦?”
瑞国公对着白雪凝神:“咱们背井离乡的,已在这里过的是第二个年,太师,羡慕眼红一般生在安乐窝里。”
宇文靖的心思大多想的深,把这浅显的一层忽略。他恍然大悟:“是啊,”若有所思地道:“家家祭祖宗,也不能和往年一样到家庙里。”谁是背着祖宗牌位出来的,又逢年关,只有早回京的心,对勤王羡慕眼红,在这冰雪中即使出来过,也能让压下去。
两个人分开,瑞国公手里晃着一布袋东西,是随着明逸的公文,小郡主又给弟弟送来东西。
宇文靖一路回他的住处,听到不少哭声。如今虽不能骄奢,但暖饱上不再忧愁。这些人为什么哭呢?就是刚才说的过年祭祖。
分给各家的房屋浅窄,单独烧香的地方也没有,牌位也不在眼前,烧着香烧着香,就有人哭出来,带动出全家哭声。
万安长公主也会哭不能到先皇陵前,但宇文靖是最不要哭的人。他对着白茫茫的雪地,高兴还来不及。
孙女儿又得一层大权到手,宇文家中兴有望,他哪有眼泪掉?
回屋后,叫来宇文永平,跟他细细又说了一番话。说来说去,不过是为宇文家怎么更显赫。
……
嗣哥儿已经知道三表哥有信使到来,他有感觉也好,没感觉也好,都有期盼。
瑞国公最喜爱女儿,不过为女儿是先生出来的那个。儿子也一样的喜欢。见到小姐弟又情深模样出来,就笑的满足多多:“给,姐姐又麻烦表哥给你送回来东西。”
明逸找回小表妹,就把她宠到头顶上,不但按月给零用钱,恢复郡主一部分享用,还因为亲眼见到嗣哥儿抱着果核不丢,每回送信要问过表妹要不要带什么回去。
这是一袋子果干,嗣哥儿可就乐了。
小郡主央求顾氏帮忙写了信,瑞国公念给儿子听。信中说着因怕妨碍送信,不敢带太多,只带了两斤来,但是三表哥再有信来,还会再寄。又说了说她有多么想念嗣哥儿。
嗣哥儿心花怒放中,一时的很大方。小手抓了一把给父亲,又抓一把给母亲。临走时,小眼神儿明显的瞄了瞄,应该是有后悔上来,但手里还多,他还是乐着去他睡的屋子。
小郡主信里写道,这是秋天最后一批的果子,挑出最好的。天气好,就外面晒。天气不好,就放在睡的炕上烤。没有炕睡时,生一把火,是亲手所制。
瑞国公舍不得吃,吃了一小片,余下的拿在手里,准备给儿子送回去。长安长公主也吃一小片,把她的也给丈夫拿上。
见嗣哥儿把果子干全倒在最干净的衣裳上,他的奶娘在旁边帮他计算。
“一个月有多少天?”
奶娘告诉他。
“最早的果子明年几时结出来,还有多少天?”
奶娘告诉他。
“数数我的果子有多少片?”
天数多,果片对不上一天一片。嗣哥儿有办法,把果片弄碎,这就凑成一天一片。
“姐姐虽说下回还有,但冬天不结果子,嗣哥儿已经知道了。”小心翼翼地吃上一片:“这样就能等到姐姐再送。”
瑞国公现他是个有福气的人,他有一双聪明的儿女,虽然儿子的聪明体现在这个地方。
不忍心打断,也不知对儿子怎么说才好。等嗣哥儿吃完,又出去打拳去了,悄悄把手中的果片放到袋子里。想像下吃着吃着多出来,儿子会有多开心,瑞国公先就开心了。
……
南边虽然温暖,年三十的这天,也下了雪。小郡主冲出房门:“这才像冬天样儿。”
凌甫和周知出来,一个道:“虽没有京里的雪大,”
另一个道:“好歹有些相似。”
赵盾打开窗户,伸个脑袋出来:“要看雪,到我家去看。一下雪,整个山都让冻住似的,平时跟我玩的兔子老虎都不肯出来,害得我总是寂寞。”
“真的可以吗?”周知考虑下这事的可能性。凌甫强推着他动步子:“走走,别理他。”
小郡主追上来,眉开眼笑道:“你有信物吗?没有不给去。多亏春草肯让给我,我和嗣哥儿一起去,有好多的花,鱼在水里随便摸,那水清的一眼可以看到底,我说这么浅,下去走走。却对我说有数十丈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