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鹤不认为亓素在蒋兆添那里能翻出什么大的波浪, 因此放开了手,交给蒋兆添自己处理。
刚好公司方面有点事, 需要出省一趟, 机票由助理提前预定好。
一周转眼过去大半, 这天下午一点过, 蒋鹤赶往机场的路途中, 顺道拐去了医院。
那时蒋兆添吃过午饭, 困意袭上头,躺下床盖着被子睡午觉, 于是蒋鹤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亓素颀长的身体靠站在走廊上。
青年指间夹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 明澈的眼眸略往上抬,看着虚空中的某处。
太阳躲进厚厚的云层, 青年沐浴在灰色光芒中,如时光深处的一副古老画卷,一种揉杂了时间的寂静美徐徐流淌。
身后有渐近的脚步声,亓素依旧侧身站着,没有回头,这天天色阴沉,整个世界都透着股没有生机的暗,然而这份暗到亓素那里就直接凝结,不是将他包裹, 而是他身体里透出冷沉, 将暗给隔绝在外。
青年白衣长裤, 最为简单的色彩搭配,可又因为他容貌的绝色无双,反将他的美衬托得分毫毕现,那种锋利的美,以笔直如刃的姿态,顷刻间撕裂空气,撞进蒋鹤幽深的墨瞳里。
蒋鹤身边跟着阿忠,曾在赌场被亓素顺了手机的人,看到亓素安然无恙地矗立在前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虽一直跟在蒋鹤身边,但同蒋兆添的交集也较为深,非常清楚蒋兆添的为人,看起来随时都是温和容易相处的,其实不然,蒋兆添这人你不惹到他还好,若是真犯到他头上,他能把你卖了,还让你什么都不知道,乐呵呵地感谢他并替他数钱。
青年是袭击蒋兆添的同伙,其他那两个人,叫李构和向围的,两人现在都差不多半残了,三人里,目前就亓素还全须全尾,一点事都没有。
阿忠凝视着亓素冷艳极具魅惑力的脸庞,担忧的同时,思考着蒋兆添到现在还不动亓素,怕是也有受他容貌所惑,任由谁面对着这样一张动人心魄的脸,怕是都不会忍心让他难受。
或许是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也或许是投过来的视线太明显,亓素眸光自前方虚空中移了回来,钢骨挺直的身躯没动,就脖子默然地往右拧。
一转过去,就看到两张相对熟悉的面孔。
“蒋总。”亓素不卑不亢地同蒋鹤打招呼,然后像是随意,对在蒋鹤右后方的阿忠也噙抹撩人的笑点头示意。
阿忠在亓素勾唇对他笑的刹那,神色都惊了瞬,完全没料到亓素会注意到他,阿忠黝黑的脸庞浮出一点可疑的红晕。
蒋鹤沉下目,看到亓素对自己手下放电,对,在他看来亓素就是在试图勾引他的手下,他以为自己算是了解亓素这个人,眼下看来,好像又根本不了解。
而他向来不喜欢这种事情脫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蒋鹤走到亓素面前,毫不圧制自己的气势,他盯着对面那双仿佛时刻漾着旖旎春意的眼,警告亓素。
“既然兆添让你当他的护工,就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不要动什么别的歪心思,记住了。”
亓素笑容戛然而止,嘴角抿紧,不知道蒋鹤从哪个地方看出他准备动其他念头,他不但什么都不会做,未来还会因蒋兆添而死,希望到那个时候,蒋鹤可以改变一下对他的错误看法。
蒋鹤自亓素身边走过,前去旁边病房,走到病房前往里一看,见蒋兆添已经睡下,停了进去里面的想法,一会还要赶飞机,看到人没事,离开也能放下心了。
回身时,亓素那里姿势变了些,整个颀长的身体都转了过来,这个角度让蒋鹤能够看到亓素的半个后颈,莹白的耳垂下有个淡粉的痕迹,看到那抹红的瞬间,蒋鹤忆起几天前见到亓素时,痕迹好像就在。
竟是到现在还没有消除,一想到亓素或许私生活混乱,蒋鹤有种不怎么舒服的感觉,担心亓素这样的人在蒋兆添身边,污染了蒋兆添,但不舒服的同时,还有似怒气,这丝怒气又因为什么,蒋鹤就一时间分明不清。
见蒋鹤神色变得不可捉摸,更是盯着目不转睛,亓素挑了挑眉,无声询问蒋鹤有什么事。
两人间距离很近,不到一米远,近到蒋鹤可以直接从面前青年浅茶色的漂亮眼睛里,清晰看到自己的身影。
青年眼睛山间泉水涤过,玉石一样干净纯粹,看不到一丝尘埃和杂质,被这样一双眼凝视着,让蒋鹤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对方的全世界,好像对方深爱着自己。
蒋鹤心中微微一泠,强行驱散开这种诡异的想法。
“……李构想在离开前见你一面,他自己都快死了,却仍旧记挂着你的安危,但似乎看得出来,你根本不在意他是生是死。”蒋鹤忽然想起来李构曾跪在地上哭求他的事,于是提及道。
是不在意,李构破坏他的任务不说,还对他的身体有想法,这样的人,他可不会将对方当真兄弟。
亓素不在蒋鹤面前演戏,点头承认了:“对,他是生还是死,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可从来没逼过对方,将一切责任都给抢过去。
“你还真冷血。”蒋鹤给亓素的性格做了定论。
亓素勾着唇笑着看蒋鹤:“你想我这么样?抱着你的腿给他们求情吗?那抱歉了,这事我不会做。”
“蒋总,快到点了。”一旁本来默不作声的阿忠忽然走上来,在蒋鹤身边低语了一句。
蒋鹤瞥过去一眼,阿忠低垂着头,看起来恭顺且谦卑。
蒋鹤抽身就快步离开,但刚走了两步远,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我能去吗?”
回转身,蒋鹤看着问地没头没尾的亓素。
旋即明白对方这是在问什么,他俊脸笼着冷肃,没点头也没摇头,高大的身影不多时就消失在亓素视野中。
亓素指间还夹着一支烟,烟嘴部分呈现一点变形,走到垃圾桶旁边顺手扔进去,他的烟瘾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心理,有时候不需要吸,只用闻闻味道就能解馋。
现在馋解了,也就可以扔了。
李构?
有始有终也好,亓素眼里漫出玩味的笑意。
前面蒋鹤往赌场内里走,高大的身影快被人群淹没,于是那人放开亓朋,疾步跟了上去。
而亓素则全程淡漠着脸,像什么都没生一样,走到一张赌桌前,开始着手他来这里的另一个主要目的。
都是现金交易,赌场甚至准备了验钞机,还有大额的现钞,如果有人输光了没钱,可以向赌场借,不过利息自然就不低。
站在桌子前,亓素看对面的荷官摇动骰盅,然后将骰盅放置桌面上,由玩家选择押大或者押小,开始几轮亓素都只是旁观,在玩家又输了一把嘴里骂骂咧咧自己今天没看黄历就出门起座离开后,亓素拉了下椅子,自己坐上去,他把兜里的钱都拿了出来,直接全部押小。
至于起始资金,就两千块钱。
鉴于上一局开的就是小,所以这一局旁边另外一些观看者觉得应该还是小,都在窃窃私语亓素这是给赌场送钱。
荷官看了眼新加入的亓素,视线在他俊秀精致的面上停留了几秒钟,荷官沉眸拿起骰盅,点数241,小。
荷官面无表情,继续摇骰盅。
但没想到亓素还是押的小,这次押的一赔十,上场一赔二,赚了四千,总六千。
荷官抬眸,眼里隐隐有点异样,手上动作依旧标准化,没有任何停滞,拿起骰盅,631,小。
连续猜对两次,人们觉得这肯定是亓素运气好,下一场不可能还猜对。
众人都急迫地等待着结果。
赌场工作人员把亓素赢来的钱给他送了过来,亓素没接,让他们放桌上。
荷官嘴角动了一下,眼瞳微有深暗,他沉下呼吸,他不相信亓素能在他手里连赢三次。
于是拿起骰钟摇晃起来。
亓素垂着眼,根根分明的漆黑眼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他两只手都搁在赌桌上,一只手随意放着,一只手修长的指骨弯曲,没有节奏地敲击桌面。
骰钟已经盖在桌上,荷官右臂伸出,示意亓素投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