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轼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永安侯的表情。
只见永安侯,不算太白皙的脸上,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铁青着一片。眼底里腾着滔天的怒火。
冷轼的唇角悄悄勾了勾,表面的神情一片担忧,内心里,却是一片欢喜。
永安侯怒了,裴夫人母子三人,死定了!
“元杏,还说了什么……”永安侯咬牙切齿看着冷轼,沉声问道。
“她说,她和元志表哥,是没有血亲的兄妹。只要她换个身份,就能顺利地嫁入裴府了,她生母已经跟姑母商议好了,只需寻个好时机,元杏妹妹就可恢复江姓……”
“……”
冷轼叹了口气,“姑父,您还好心撮合轼儿跟元杏表妹的婚事呢,算是白操心了,她根本瞧不起轼儿,她看中的是元志表哥。”
“……”
“想来也是啊,元志表哥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轼儿这矮短的身材,小眼黑脸倒八字眉毛的穷书生,她哪里会看得上?”
说完,他沮丧着脸,抬袖子擦着眼睛,装着流泪的样子,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冷轼的个子,长得其实根本不算矮,脸也不算很黑,眼睛也不小,普普通通的长相,虽然比不了裴元志的外貌,但是呢,绝对不是个丑男子。他说的样子,是照着永安侯的模样儿说的。
裴夫人能生一个高个儿且肤白俊美的儿子,想必,那个姘夫是个高个儿,相子长得漂亮,至少,比永安侯要漂亮许多。
他故意提永安侯的缺点,他不信,永安侯听不懂,听不出他的话中之意。
果然,冷轼一说完,永安侯的脸色更黑了,眼底里,一片阴霾,手指将剑柄紧紧地握着,恨不得掐断剑柄。
“出去!”颤抖的声音,从牙缝里吐出来。
冷轼眨眨眼,装着一脸茫然的样子,看着永安侯。
“姑父——”
“出去——”永安侯咆哮一声,两眼血红,身子着颤,手里的剑,狠狠地抖了抖。
这是愤怒到了极点。
“是是是,轼儿这就出去,姑父千万要保重呀!”冷轼从地上爬起来,朝永安侯行了一礼,飞快跑出了书房。
他才走下台阶,就听身后的书房中,忽然传来“砰”的一阵巨响,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出来。
像是……
多宝阁,或是书桌翻了。
冷轼听了之后,心情大好。
他弹弹袖子上的灰尘,神情怡然地离开了这里。
永安侯在屋中砸了东西,这是气得要杀人啊。
杀吧,杀吧,裴夫人母子三人都该死,最好将他们三人全都杀了。
。
冷轼走后,永安侯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反反复复想着冷轼的话,心中越来越不平静。
为什么,他之前没有起疑心呢?
不,他早就起了疑心,是他太相信自己的夫人了。
夫人跟他相识后,才成的婚,他们是相爱而结亲的,并不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夫人貌美家世一般,他家势好富有,他们是郎财女貌。
他在朝中任职,夫人管家,和和美美的日子,过了二十二年。
可他万万没想到,夫人竟然给他——戴了绿帽子?
永安侯气得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得下不去,惨白着脸差点没昏倒。
永安侯的长随,这时走了进来。
见到书房中,一地的狼藉,长随忙问道,“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
书桌翻倒在地,桌上的洗笔玉盆,笔墨纸砚,一个碧玉花瓶,一个琉璃鱼缸,全都砸碎了,水渍混着墨汁,飞溅得一屋子都是。
“裴安。”永安侯望着自己的亲信长随,“你相信夫人会背叛老夫吗?”
裴安一愣,惶惶说道,“侯爷,这……老奴不是夫人,不知道哇。”
“我只问你,以你看到的夫人的性子,会背叛老夫,跟别的男子相好吗?”
裴安大吃一惊,“侯爷,这话从何说起?夫人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哼!”永安侯冷冷一笑,将冷轼的话,对裴安说了一遍,“老夫的一双儿女,都不是老夫的,夫人瞒得好啊!”
裴安听得心惊肉跳,“侯爷,老奴以为,这件事还是亲自去问夫人,不能以小姐和世子的事来判断,是夫人背叛了您。万一是小姐和世子胡来呢?再说了,那冷轼并非正人君子,而是他故意挑起侯府的事端呢?”
永安侯眯了下眼,“你说的对,老夫是该去问问夫人。走,去两仪园!”
“是。”
……
冷轼离开永安侯的书房,准备去找裴府的管家说些事情,因为他想回这里长住,他得先吃饭,再休息休息,才好养足了精神看热闹。
这时,他无意间看到裴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嬷嬷,从前方一条小径上走过去了。
冷轼摸摸下巴,将眼珠子飞快地转了转。
同时呢,心中开始思量起来,裴家老夫人还不知道裴夫人干的好事吧?
万一永安侯要面子,就这么算了,他不是白白忙活了?
不行,他得将事情闹大一些。
他不能白白忙一场。
冷轼想到这里,马上加快了脚步,朝那嬷嬷大步走去。
“宋妈妈。”离着嬷嬷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冷轼就放软了声音,喊着那嬷嬷。
嬷嫲听到有人喊他,便回过头来看。
待现喊她的是一身狼狈的冷轼,她皱了皱眉头,神色淡淡说道,“原来是表少爷。”
冷轼担心,这嬷嬷不引他去见裴老夫人,便悄悄塞了块银子过去,笑道,“嬷嬷最近可好?我去了趟丰台县,也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回来,这点银子给嬷嬷拿去买果子吃。”
有钱能使鬼推磨。
嬷嬷起初不想理他,收到银子后,马上露了个笑脸,“表少爷客气了,老夫人刚才还念叨表少爷呢,没想到,就见着表少爷了。”
冷轼笑道,“是吗?我正要去看望老夫人呢!”
嬷嬷讨好说道,“老奴带表少爷去见老夫人。”
“多谢嬷嬷了。”
得了银子的嬷嬷,热情地将冷轼带到了裴老夫人住的园子。
此时,裴老夫人正坐在园中的凉亭里,听丫头们念话本子解闷。
嬷嬷走上前,“老夫人,表少爷求见。”
“表少爷?哪个表少爷?”裴老夫人一头的雾水。
“便是杏小姐的夫婿,冷表少爷啊。”嬷嬷一指正往这边走来的冷轼,说道。
裴老夫人看到冷轼,那脸色马上冷了下来。
跟她的孙子裴元志相比,冷轼连个脚指头都比不上。
瞧瞧,穿得什么呀?跟个叫花子似的,那脸上的笑容,笑得猥琐。
裴老夫人厌恶得直皱眉头。
就是这个冷轼,害得她的好孙女,嫁不到好人家。
她的孙女儿,长得娇美,乖巧懂事,学识又好,该嫁皇子皇孙或公侯家的世子才对。
最不济,嫁个一品大员家的长公子也是绰绰有余,怎么着也轮不到冷轼这个破落户的穷小子。
上回出事的那天,她就想打一顿冷轼。
可儿子却说,孙女儿和冷轼的事情,已经闹得整府都知道了,要是再耽搁下去,仆人们添油加醋乱说一番,事情传遍京城,对孙女儿的名声更不好,得早些将二人送走才好。
于是,她才没有命人打冷轼,任由儿子安排,将冷轼和孙女儿紧急送往丰台县的庄子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