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绵绵,本来是我最喜欢的季节,可是我却有些烦心。
皇兄早早纳了妃,贤良淑德四妃齐全,更别说底下一群莺莺燕燕了。
听母后说马上也要给八叔公赐婚,接下来……就到我了。
皇兄也曾说要给我寻觅天下最出色的儿郎做驸马,我一笑置之。
那时候我心里想的念得,全是梁御。
他今日在内阁和皇兄争执了,
他升作内阁辅了,
他……
每一个关于他的消息,都能让我欢喜好久。
可是突然间,关于我对他的情思就传遍了整个宫廷。
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疏离,他躲我躲得越来越厉害。
八叔公说他是怕天下人议论,文人最重清名的。
我有些难过,他是凭真才实学走到今天的,可是当了驸马,别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人家只会说他攀龙附凤。
所以我也只能把我的满腔柔情一点点咽下去。
在没人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品味。
八叔公问我喜欢他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
我只记得小时候不懂事,躲在树上等父皇的时候,父皇没有来,他来了。
只缘感君一回顾,从此思君朝与暮。
八叔公笑着说我这不是喜欢,只是把他当成爹爹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
不过我不喜欢八叔公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明明没比我大几岁,就是辈分比较高而已嘛。
我道:“就算是移情也好,怎么样都好,我只对梁御一个人有感觉,要是嫁不成他,那驸马是谁我都无所谓。”
八叔公的脸色如常,可我总觉得我说完话后他就不高兴了。
我扯着他的袖子问他,他把我的手拉下来,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第一次,他对我冷脸。
我也很生气,明明我什么都没做,干嘛给我脸色看。
他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他。
过了几天我才知道,他被皇兄派去京畿军营了。
走的时候还去跟母后辞行了,但是却没来看我……
皇兄行事越来越荒唐,先是说受到了托梦,请了一个白胡子老头回来,接着还兴建道观,焚香拜祭。
接着还停了早朝,每日只与嫔妃厮混,甚至还把批复奏折的权力给了一个叫李斛的!
这些绝非是明君之相。
我知道,母后知道,梁御也知道。
多次上奏无效后,他联合监策处的人一起——清君侧。
白胡子老头被杀,道观被毁,当他们冲入德妃寝宫的时候,皇兄还在和她颠鸾倒凤。
他们要杀德妃,但是皇兄不许,甚至怒斥他们造反。
争执之间,皇兄突然倒下。
御医说他是被药丸掏空了身子,精元受损,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其实何止精元受损,皇兄根本已经起不来身了。
母后听到这里,始终未置一词。
我知道,母后并不关心皇兄的生死。
她只在朝廷上出现了短短一瞬,问了一句,“那照你们的意思,是要皇帝继续做下去呢,还是要另立新帝?”
然后,八叔公就成了新帝。
皇兄被尊为太上皇,偏养在伏乾宫。
我再三哀求之下,母后总算允许我去看皇兄了。
他过得不好。
屋子里通风差,他又不能起身,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里,味道肯定不好闻。
看到我来,他也没什么反应,蜡黄的面容上一双桃花眼呆呆地看着床幔上空。
我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身边伺候的人也是个从没见过的小太监。
我想了想,告诉他德妃死了,他嘴唇动了动,说她活该。
我说李斛也死了,他说他早就想到了。
他这个皇帝他们没办法杀,但是身边的人一个都不会留的。
我小心翼翼地安慰他,说没事,“你还有好多妃子呢。”
他们也不算赶尽杀绝。
他冷笑,说他这样,他往日里宠爱的人一个都没来伺候过,让她们活着他更不高兴。
我沉默,然后问他,他是不是也不高兴母后活着。
他不说话,我等了一会,就准备走了。
他喊住我,问我是不是讨厌他了。
我说没有,“你对别人可能都不好。但是我知道,你对我还是好的。”
他笑了,他笑起来和父皇其实很像。
虽然我已经记不清父皇的脸了,但是母后说,皇兄和父皇长得很像。
我想,父皇应该经常这么看我吧。
皇兄说他给我留了一道旨意,加盖过玉玺的,是给我和梁御赐婚的旨意。
“本来打算你生辰的时候给你的,没想到还没等到那天……”他苦笑了声。
我拿着那卷明黄卷帙,有些烫手。
“阿令你过来。”他好久没喊过我阿令。
我做过去,坐在床上。
他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摸着我的脸道:“你长大了,皇兄不能再护着你,你一个人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