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先生……是怕我会死么?”
幽沉的黑暗里安静了好半天,直到那昏黄的火光中轻轻地响起了声……像是柴火湿气骤然炸开的动静。
没想到半年不见的幻术师会突然这么大的火,秦钩在半空中小心翼翼地跳了跳,想借此让殷孤光看清自己这副新的“肉身”暂且还平安无事:“我还以为这话,会从木头嘴里先听到……”
殷孤光苦笑着扶了额——这片安静得过分的黑暗,比他想象中还要容易逼得人疯,只这一瞬,他的额上已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就连掌间也冰得吓人。
因为早知甘小甘在这渊牢里度过的无助年岁,他和柳谦君才刚进这石室就已双双乱了阵脚,连自救之力都没剩多少,更别说襄助旁人;如今好不容易在这牢狱里见到个老朋友,却偏偏是秦钩这个悄无声息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的傻小子——这实在有些让人绝望。
更何况等秦钩如今这副“新肉身”烧了个干净后,对面石室里那十余位裂苍崖弟子、和至今未醒的县太爷,恐怕也再坚持不了一时三刻,就要尽数无声无息地送了性命。
即使是有“心火”这阴阳界不传之秘的禁忌术法相助……他们也不过多活个片刻罢了。
在这只闻水声、毫无出路的黑暗里,那寥寥片时的生机,又有什么用?
“那本手札烧得好快,我根本没来得及看清东方前辈在上头还写了些什么……”听出了殷孤光轻笑声里的颓丧之意,秦钩愈不安地在空中跳了三跳,“听殷先生这么说,该是知道这个术法能维持多久的……是不是?”
殷孤光几乎要被气得在地上打起滚来——半年不见,这小子怎么连死都不怕了?
听到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彻底从六界中消失无踪,连轮回之机都再求不得,秦钩怎么还能轻飘飘地问到“心火”这术法能用多久上去?
“这术法耗就耗在根本不容外力相助,即使身具宝器与道家仙丹,也只会把施术者自身的皮囊和魂魄烧个干干净净,绝不连累其他外物……这些年来,也不是没有生灵用过这个与寻死无疑的术法,五百年以上的精怪,即便是肉身厚实的兽族,也只能勉强撑上三个时辰。”
殷孤光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耐住了性子,字字清晰地和秦钩继续解释起他当前的危难境况来:“你上了裂苍崖后,到底学了些什么,我并不清楚……可要是换了县太爷来用这个术法,也是熬不过半天辰光的。”
“倘若真的如你所说,他下山之前已是裂苍崖诸位尊长定下的继任掌教人选,那和你这个新进山门的师弟比起来,县太爷总归是要厉害些的……”
昏黄的火光有意无意地往石室后头退了几步,再次微微照亮了县太爷的憔悴面色。
楼化安的面容双颊上,并不像裂苍崖其他弟子那样死气缱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的面色比方才还更差了些,就连秦钩这团火光就在一旁暖融融地照着他,也不见半分的好转。
秦钩当然听明白了殷孤光的言下之意——连木头倾尽全力,也只能把心火烧上短短半天,那他这个半年来都没把心思放在修炼上的野狐禅,生机就更加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