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五人沿着古燕国,一路到达幽州,这是大唐最北之地,再往北去,便是突厥人的势力范围了。虽说大唐是当今天下最强盛的国家,但也不敢轻启争端,毕竟突厥人的铁骑,实在给中原大地留下了太多深刻的计议。
狄仁杰交换了官文,带着众人一同进了幽州城。刚一进城,便有一个身穿亮银甲,手拿梨花枪的战将迎了上来,“您可是三公子?”
程处玄微微一愣,点了点头,那人笑道:“小将苏定方,曾在成国公麾下,前次六国招婚,也有幸见过三公子的风采!”
原来这人便是大唐第二代将领之中的佼佼者苏烈苏定方。众人见他性情豪爽,不由大喜,狄仁杰想此事若有军中助阵,那是如虎添翼,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讲给了苏定方。
苏定方听说任城公主被挟,那还了得?吩咐幽州军情别驾协助狄仁杰五人。五人离了幽州,便向雁荡山去了。这时虽只是九月时节,但雁荡山中已经开始飘落雪花了。晶莹的雪花洋洋洒洒,好似给天地加了一层点缀。
虽然今日的雁荡山十分平静,但众人还是能够从平静之中感到诡异。
因为这里太静谧了,连一只候鸟的踪迹也没有。
众人向山中进发,刚过了子夜,便听营房之中突然传来一阵嚎叫。众人一惊,只见其中一间营房里一道阴影一闪而过,众人闯进营房中,只见一个将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脖子上鲜血直流,已经气绝身亡。
众人看着他凄惨的死状,心白城是一沉。看来着暗夜之中,处处充满了杀机,处处充满了危险……
月波如水,亮如明镜。山崖上大雾弥漫,连天望去一派朦胧。
幽光潺潺,皓月下却见一道绰约身姿曼曼舞动,落雪汤汤,她手舞长剑,剑气涟涟而动,荡起阵阵涟漪,仿佛天际的浩浩落雪,飘飘洒洒。寒风掀起她的衣袂,青丝飞扬,扫过那张倾城容颜,尽是忧伤。
崖下是滚滚流动的云海,翻腾如咆哮的怒龙,迤逦飞卷。罡风猎猎,寒意彻骨。她静静坐在崖顶的青石上,幽幽望着崖下的云海。
日出了日落,花谢了花开,弹指间已经过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她苦修道法,道行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在同辈弟子之中,几无敌手。琴鸟每每提及她时,都不禁感到骄傲,本以为这般清心寡欲,远离世事的修道生活能忘却痛苦,忘却他。可流觞曲水,日月更迭,那份情愫早已刻骨铭心。仿佛是场大梦,怎么也醒不过来。
她心中仍是时时自苦,时时悲伤,一个月来,无论夜雨绵绵,还是寒风萧瑟,她都夜夜独自在这后山舞剑,似乎唯有如此才能抒怀。日月如梭,那块青石上,留下她斑斑足迹,留下她伤心泪痕,也留下无时无刻不在的牵挂!
微微抬头,望着缓缓飘落的白雪,心中又是一阵恍惚,长安城应该刚刚入秋,天气尚未寒凉,但这里却已经是大雪连天了。不知道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一向身体可好?
也不知那呆子一切可好?目光痴痴,便又借着月光舞剑。
“痴儿……”竹影婆娑,缓缓从寒竹之后走出一个绝色女子,正是寒蝉阁主琴鸟。琴鸟心中一痛,怜惜道:“雪雁,这山崖罡风太过阴寒,你虽然在同辈弟子之中几无敌手,但呆久了还是对身子无益。”
李雪雁心中一热,琴鸟当初邀她加入寒蝉,虽然是想利用她。但自从知道她哪一段伤心往事之后,便待她若亲生骨肉。不止传授道法心诀,更耗费真气,为她疗伤,连年轻时叱诧天下的“流光剑”也一并赐给她。同辈之人,便是门中翘楚楚天英也不曾有过如此待遇。
李雪雁点了点头,琴鸟幽幽叹道:“你每次都是如此,可最后仍会来这风聆崖。你当师父不知你一坐便是一夜吗?”
李雪雁幽幽一叹,琴鸟面色一柔,“算了,当初师父也与你一般固执……解铃还须系令人,师父不便多说。明日你便要下山了,师父也没什么可相送的,只有这‘琅嬛寒玉’还算块宝物,师父留在身边多年,今日便赠与你了。”
琅嬛寒玉是不可多得的仙家至宝,想不到他竟将送与自己。虽然仍旧说不出话来,但一声“师傅”却早已响在心里。琴鸟微微一笑,将“琅嬛寒玉”放入她掌中。“雪雁,你的飘渺心法正处于紧要关头,有了寒玉相助,定然会事倍功半,何况你天资比师父还要强上百倍,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李雪雁点了点头,琴鸟柔和轻笑,“好了,你明日还要出山,今晚先回房歇息吧。”琴鸟默然站在风聆崖上,望着身下滚滚云海,喃喃自语:“远霄……”
檀香袅袅,李雪雁娥眉半蹙,坐在竹椅上暗想:不知不觉已然离开大唐一个月了,彼时彼刻身边还有个男子为她挡风遮雨,为她上天入地……可如今却形影相吊,明日便要去西蜀了,西蜀离他的吐蕃很近。
她过去没有去过吐蕃,本来她以为自己今后的人生将在吐蕃开始,但从那一夜之后,她便觉得自己离吐蕃越来越远了。
冰海咆哮,滚滚翻腾。不知从何时起,天空又飘起雪花。海风扑面,举目四潘,万里雪峰连天,滂沱大雾不绝。松赞干布伫立在海岸前的礁石上,耳畔是交织的浪涛,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一个月已经过去了。那腾腾飞溅的浪花便如他的思念,绵绵无尽,却又凶猛狂浪。往昔的笑靥容颜,在那大浪之中一遍又一遍冲击他的心房,便如连天崩泄的雪暴,势不可当。
“哗……哗……”
松赞干布长声朗啸,掌中刀光一闪,那刀气淡淡如雾,却又坚如玄冰。电光火石间,便斩在浪头上。却听一声巨响,滔天水柱立时被斩为两段。
一个月前,他与这海潮咆哮对峙,未想偶然间天人交感,自创“回浪诀”。其后武功一日千里,进境飞速。短短一个月,“回浪诀”日臻完善,可绕是他功力大进,却始终不能从这雪谷冰域逃走。一个月来,他不知闯了多少次,可每每都无功而返,更有数次险些葬身雪谷。
方才他自觉功力大进,便又去那连天雪峰,可罡风剧烈,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得而出。他心中一片彷徨,她可还好么?
想起那如花笑靥,不禁如痴如醉,心中更是一阵绞痛,但觉热泪盈眶,似要迎风而出。
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流过泪了。好像从那一年,父亲被人暗害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流过泪。但今日,他终于还是承受不住这苦闷自责与煎熬。
海水如沸,狂风呼啸。连天雪峰接踵崩泄,举目望去,雪暴如星河倒泄,排山倒海而来。松赞干布胸膺如堵,呼吸一窒,被那气浪震得气血如沸,翻腾不止。
风聆崖下云海如沸,陀螺般卷起猛烈气旋。无数雪花被那巨力牵引,仿佛涡流一般又倒吸而入。琴鸟娥眉半蹙,,幽幽叹道:“寒梅踏雪小楼空,竹排幽波影自终。聆风天瀑飞来卷,游鸿浮穹怎是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