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大怒,“谁说我松赞干布没了志气骨气?不就是断了经脉、碎了骨头吗?就算是没了性命,我松赞干布又何惧之有?”
“依我看来,你这臭呆子,却是生了一张利嘴!”言外之意,却是嘲讽他言不符实。
松赞干布大怒,“我松赞干布长于西域,何时言不符实过?”
柳梦蝉“噗哧”一笑,妙目水汪汪地凝视着他,笑吟吟地道:“是吗?”素手一抖,将那张熊皮披在松赞干布身上,上下打量,笑道:“还真合适。”
松赞干布一楞,全身大为温暖,心底突然冒出个奇异的念头:“难道这妖女竟是在故意激我吗?”心下迷惑,咳嗽一声,低声道:“多谢了。”
李雪雁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看见了呆子,又看见了潘巧儿。
两人在白石城的将军府中,躺在同一张床上。
松赞干布的眼中很迷茫,而潘巧儿脸上的笑容,却十分妩媚。见她进来,没有惊慌失措,只有一种不屑一顾的笑意。
她身上未着寸缕,趴在松赞干布古铜色的肌肉上。妖媚的在他身上游弋着。
她的身体,便如同缎子一般细腻嫩滑。连她也看的口干舌燥,添上她那一声声极为魅惑的轻吟,更加让人惊心动魄。
“雪雁姐姐,巧儿好看吗?”
“雪雁姐姐,呆子哥哥很喜欢巧儿呢!”
李雪雁看着翻滚在床上的两人,这时心中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恐惧。
她心中不由升起一个念头来,原来那一夜,不是呆子背叛,而是她有意为之。
原来那雨夜惊魂,也都是她布置。
只是一想到她天真烂漫,全都是刻意伪装,心中更加胆寒。这一对父女的心肠歹毒,布局之深,可以说是冠绝天下。他们的图谋如此之大,又如此精细,皇帝和父亲大人,能够抵挡得住吗?
这时又不禁想起了寒蝉,那知天命、寒蝉、与潘汗侯、伐罪之族,包括青丘之国里的姜易,又有什么关联呢?
种种旧事浮上心头,头脑之中,更是一阵混乱。
这时,便听一人笑道:“没错,我和巧儿出身伐罪之族。当初的翡翠军中,我才是大统领,姜易那小子自以为是,不过是被我从头到尾玩弄掌中罢了!”
哈哈……又是一阵得意之极的大笑。
李雪雁心中更生寒意,想不到这世间种种纷争,都是由他而起!
寒蝉呢?
夜色已经很深了。
潘汗侯带着些许的酒意,进了自己的卧房。他刚从太宗皇帝的庆功宴上回来。提亲之事已经成功,经此一事,李家对他的戒备之心似乎减弱了一些。
在提亲宴上,太宗皇帝很是开心,喝多了酒,拍着潘汗侯的肩膀,调侃说他跟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倒是很像,虽然同样身怀大才,却从不显山漏水。
长孙无忌看潘汗侯有些尴尬,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太宗皇帝觉得这话说的很对,便大笑一声,邀他继续饮酒。
潘汗侯笑笑,不以为杵。有些时候,被人嘲笑,总比要被人提放好一些。
他关上卧房的门窗,从里面反锁起来,吹熄了油灯。在黑暗中静静的坐了一会儿,他走到书架旁,轻轻的扭动上面的一块木雕。书架毫无声息的向旁边滑开,出现了一个能容人侧身进入的空隙。潘汗侯走了进去,手中火折亮起,是一个小小的密室。
他走到室内唯一的一张长案前坐下,引燃油灯,拿过了旁边的一个木匣。掀开木匣的盖子,里面放着几块圆形的铜质令牌。潘汗侯拿起一块,在手中随意的把玩。那是块做工精细的令牌,在一根落尽树叶的枯枝上面,一只蝉静静的停在那里。
“任何人,都可以是寒蝉。”
黑暗狭小的室内,阴冷的声音久久未能平息……
只是这一切,昏睡过去的李雪雁,却已经知不道了。
柳梦蝉也不理他,微微一笑,迳自在雪地上挖了一个深坑,烤起白熊。当下两人围着火堆吃了一顿熊掌熊肉。柳梦蝉见他不能大力咀嚼,手也艰于活动,便将熊肉撕成丝条,喂他服下。
松赞干布面红耳赤,大是尴尬,但见她落落大方,心想:“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这般拘泥小气,岂不是连这妖女也不如了?”
当下由她喂服,接连几次,唇舌不小心碰触到柳梦蝉滑腻柔软的手指,两人都脸上飞红,转开头去。这一餐,可以说是他生平从未吃过的疲惫。
吃完之后,柳梦蝉又剜了一些幼嫩的熊肉,密封包好。这一路朝北,越发荒凉,食物自是益少,格外珍贵。松赞干布身着厚绒熊皮,刚刚又饱餐一顿,周身上下大为暖和。见柳梦蝉衣裳单薄,在风中如细柳招摇,心下突地不忍,便想解下熊皮披在她的身上。
柳梦蝉见他模样,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呆子,我才不要你这身熊皮呢!”眼波流转,在他身上瞟过,格格笑将起来。
松赞干布一呆,愕然道:“你笑什么?”
她嫣然道:“你呆头呆脑的,真像一只大笨熊。”
松赞干布听她话语妩媚,心中蓦地又是一荡。低头望去,冰上映照出自己的身影,毛绒绒、圆滚滚地坐着,笨拙古怪,果然颇为逗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之下,心情大转舒畅,又恢复了许多精神。
其实他也知道,对方是在担心他身子弱,在这极天雪地之中,若是被那巨大的风浪吹袭,恐怕还未到北极,便已成了一根木棍。
摇了摇头,轻轻一叹。
歇息片刻,柳梦蝉重又将腾空而起,朝北御风疾行。他们方甫离开,盘旋于上空的雪鹫等怪鸟便纷纷疾冲而下,怪叫迭声,扑翅跳跃,争抢那残余的熊肉尸骸。
松赞干布看着雪鹫争抢不休,心中不由一叹:在生存的压力面前,尊严却又值几分钱呢?
深深一叹,柳梦蝉忽然道:“呆子,你这人什么都不好,现在我又发现一条更不好的事情了。”
松赞干布心中好奇,“那是什么?”
“优柔寡断!”
松赞干布不由一笑,他松赞干布居然被人说成优柔寡断?
他纵横西域,生平果断弘毅,何时被人这般说过?
柳梦蝉笑道:“你若不是优柔寡断,又怎么会受了这么重的伤?又怎会被寒蝉捕获?”
听她提起寒蝉,他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到底什么是寒蝉呢?”
柳梦蝉神情忽然一暗,似乎遇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情,摇了摇头,道:“每一个人,都可能是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