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珏的飞步到岸边而止,江水的波浪一**拍打岸上的沙石,直漫到他脚边才缩回江里。
彭大雅的船就在眼前,他甚至可以看到彭大雅披着的斗篷上的纹饰,却无法再前进一步,只能眼睁睁注视着船渐行渐远。
“大哥!”张珏沿岸追着船。
船上,陪着彭大雅的水无涟回头看了岸上奔跑的人影,“夫君……”她有话欲,却欲言又止。
“不要回头看。”彭大雅道,仿佛是给自己听。
“你这是何苦呢,夫君?”
“这是我为君玉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再见面,只会徒增悲伤。”
彭大雅揽紧了妻子,“还记得我们相遇那时吗?也是在水上,我乘船而行……”
“我与水冲星派来的杀手缠斗,撞翻了你的船。”
“别人都喊你河神娘娘。”
“你却骂我兴风作浪,算什么河神,分明是个水妖。”
“年少轻狂,话口无遮拦。”彭大雅为自己过去的事笑了。
“你得也不算错,我本来就不是河神。不过也不是水妖。我就喜欢温文尔雅,却什么都不惧怕的你。”水无涟也微笑了,把头靠上彭大雅的肩,“后来,你为了保护我,戴上了御水珠。”
“当时你可没告诉我,那东西戴上就不能摘下。”彭大雅故意摆出上当后的生气表情,不一会儿,他又笑了,“但现下总算把它摘下了,我也失去了那些神奇的能力,回归成了普通人。”
水无涟黯然神伤。
“失去了官职,失去了功名,也失去了神力,这才是彻底地回归到平淡。获得这样的平淡,不正是我的心愿吗?现在我终于恢复成普通人了,不用在夜晚戴着面具奔走于别人的屋,或游潜于水底。尽管这样的时光将会很短暂。”彭大雅微笑着道。
船破开江水,白浪翻滚船底,宽阔江面上,船迎着东方的红日,顺流而下,缩为江面上的黑,最后不见了。
“大哥……”张珏站在江边,送目船只远去,他的手里还紧握着盛放御水珠的木盒。
彭大雅的船已经看不见,张珏知道,不仅是船看不见,以后将再也看不见彭大雅了,那个背影,或将是他们最后一瞥。
他重新打开木盒,珍珠般的御水珠在盒中滚动,这是他收到过的最有价值的礼物。不在于它是什么宝物,也不在于它对自己有多大用处,这里边承载着的是彭大雅用性命交付的情,那日在温泉之地的话,他居然是认真的,真把此物赠予了他。
“君玉。”背后响起稳重苍凉的声音。
张珏回头,双目古井无波,平静地面对孟珙。孟珙已经骑马而至。
“子文瞒着出发,是怕你伤心。”孟珙言及也伤心不已,“他怕你不会收下这枚宝珠,甚至不许他摘下珠子。”
“我的确需要它,可我更希望大哥的生命能延长一分。大哥的担心是对的,如果他当面给我,我一定叫他把珠子戴回去。”张珏努力使自己微笑,可是嘴解拉扯了几下,始终笑不出来。“大哥的心愿,我都会为他实现,不然不足以报答他的情义。”
“他对你提起过心愿吗?”孟珙问。
“没有,不过我知道是什么。”张珏已经明了一切,“保护他的夫人,以及……无论多困难,我都会做到。”
“可你不是要回故乡了吗?”
张珏听到故乡一词,平静无波的眼中才起了几分异色,“回家还早,还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回去,或许我这样的已经被母星遗忘的人,留下来更适合一些。”
孟珙掩不住惋惜,“到哪里都是前途茫茫。我也已身心疲惫,准备致仕还乡了。”
张珏惊,“宣抚要走?”
“朝廷里关系复杂,我已不想再参与,人已渐上年纪,就这样吧!以后就拜托你们这些年轻将官了,天外天也会交由你们打理。”
“你这是要退怯吗?”张珏不高兴道。
“不是。是为了长远的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