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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结缘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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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结缘铁路

2018-04-14 作者: 灰杜鹃

第二十四章 结缘铁路

1950年的深秋,工厂的伙食慢慢好了一些,后勤组的人隔个三五天就开车到城里拉一些蔬菜回来,用大米熬成菜稀饭,放点盐,真爽口。那批汽车也陆续修好了,被军管会一辆辆地拉走。又有一些旧车拉进来,都是正常损坏的汽车,比较好修了。每周有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大家揣摩着是不是该重新写自传了。

这天,厂部召集全体人员开会。魏成述因手臂有伤,留在厂部做政工组组长,招呼着各组带上小板凳,在仓库里坐好。吉永清坐下后,似笑非笑地说:“早就听说了一个说法:国民党的税多,**的会多。”傅时建笑道:“开会好,当休息。”几个徒弟围着他们坐了下来。

高指导员背着手,两眼放光,面露兴奋,用他的河北口音讲道:“同志们,今天要给大家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他环视全场,好像要卖个关子。众人好奇地望着他。

“大家知道成渝铁路吗?说来话长。成渝铁路是一条具有重大意义的铁路。清朝宣统年间就开始修建这条铁路了,**的清政府把筑路权卖给了洋人,引发了四川的保路运动,保路运动又直接促成了辛亥革命的爆发。民国时期,国民党政府多次提出修建川汉铁路和成渝铁路,进行了初步勘测和设计。成渝铁路断断续续地施工了几十年,可是呢,直到今天也只完成了预算工程量的十分之一,没有铺上一根钢轨。四川人民盼铁路盼了四十年,一直盼到解放。”

会场很安静。今天咋不做政治报告?讲起了铁路。

高指导员继续说:“重庆解放后,**中央西南局作出的第一项重大决策就是修建成渝铁路,得到了党中央、**的批准。1950年6月15日,西南铁路工程局举行了成渝铁路开工典礼。在剿匪任务仍然很紧张的情况下,刘邓首长抽调了两万多名解放军指战员投入成渝铁路的建设。但是,成渝铁路刚刚修了四个月,美帝国主义就开始入侵朝鲜,还派飞机轰炸我国边境。因此,党中央、**决定组织志愿军抗美援朝,参加成渝铁路修建的大部分工兵部队被抽调到了朝鲜前线。成渝铁路的建设急需人手啊!现在已经动员了十万民工参加建设,但是技术人员更缺。”

吉永清听得很专注:美国,那是一个梦想留学的地方,现在成了新中国的敌人,再也去不了啦。

高指导员又环视全场:“因此,刘邓首长决定,把我们厂的人员和设备全部调往西南铁路工程局。我们厂的人员素质比较高,会技术的多,文盲少。所以我们的人不去修铁路,而是调往重庆的机务段、车辆段、电务段和工务段,为成渝铁路的通车做技术准备。我们完全靠自己的力量来建设成渝铁路,困难很大。但是,不管有多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要建成这条铁路,一定要确保铁路的顺利通车!”

高指导员的手臂向上高举,声音慷慨激昂,感染着每个人。他又大声问道:“大家有什么困难没有?”

吉永清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了。前几年路过内江时见过成渝铁路荒废的路基、露出沱江水面的半截桥墩。内战结束了,破坏结束了!建设开始了!真的开始了!他心情激动地站起来说:“高指导员,我坚决支持成渝铁路的建设!我学了这么多年的技术,就是为了报效国家。以前战乱不断,请缨无门,现在总算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有困难我们会克服,我一定会全力投入成渝铁路的建设!”

高指导员兴奋地看着吉永清,感到这个小伙子的眼睛里有一股锐气,放射着别人少有的亮光,就像自己当年用枪瞄准日本鬼子时的那种眼神。他很高兴,正想说话,下面已经响起了一阵掌声,于是他跟着鼓掌。

掌声刚落,孙家富也站起来表态:“我也坚决参加成渝铁路的建设,像师父那样报效国家,建设新中国!”

一些人跟着表态,说着相似的话,露着更靓的笑脸。

黄云海在下面轻声问傅时建:“师父,重庆在哪儿?咋都想去呢?”傅时建嘿嘿一笑,俯在他耳边说:“重庆在四川,比贵阳好,是大城市!”

散会后,众人都很兴奋,一边走出仓库,一边议论着去重庆的路。傅时建和吉永清走到了一起,凑在他耳边说:“哎,你说共军怎么敢去和美军打,是不是吃了豹子胆?”

吉永清小声道:“依我看,共军打败**不是因为共军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太**。美国就不一样了,美军没有那么**;**的装备已经比共军高了一个数量级,而美军的装备又比**高一个数量级;而且美军从来没有打过败仗!我看呀,这次共军够呛!”

“就是呀!美国是世界第一强国呀!好在四川离朝鲜很远,我们只管修铁路,管他们是打死牛还是打死马……”

正说着,高指导员走了过来,拍了拍吉永清的手臂:“吉永清,你的觉悟很高嘛,给大家带了个好头!”

吉永清停下了脚步,问道:“高指导员,您说的刘邓首长是谁呀?”

“是西南军政委员会主席刘伯承和副主席邓小平。当年进军大别山,后来解放大西南的刘邓大军就是他们。他们把杨团长抽到了西南铁路工程局当副局长,杨局长又要把我调到重庆去。我想先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到哪个段?”

吉永清踌躇着:“我没有干过铁路,不知道这几个段是干什么的。只是想,修火车应该比修汽车要难一些,可以在工作中学习提高。至于哪个段,您看呢?您去哪个段我就去哪个段。”

高指导员仍是满脸笑意:“我以前在工厂当过学徒,也没干过铁路。我听说机务段是管火车头的。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个应该最重要。我看你就到机务段吧!我也去!”

“好好好。能不能把我的几个徒弟也安在机务段?他们刚开始学车床,还不熟练。这样才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习。”

“我看可以。”

傅时建满脸堆笑,赶紧说道:“高指导员,我也去机务段吧!我们在一起,才好磋商技术。还有向玉明、黄云海他们几个?”

吉永清也赶紧说:“对,这几个人技术都不错,也应该安到机务段。“

高指导员想了一下:“可是可以。只是那三个段也要有技术好的才行。”

吉永清忙说:“那几个段我再给您推荐几个技术好的。”

“我再考虑考虑。”高指导员点点头。

这次搬迁从贵阳城里调来了吊车,设备吊装很顺利。大家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写自传的事又不了了之。工厂既有货车又有大客车,组成一个车队,驶上了川黔公路……

落叶腐了,1950年的冬日很快就来了。

吉永权衣衫破烂,面目肮脏,扮作乞丐回到南丰老家。他远远地绕老宅转了一圈——青砖黑瓦的大院,落寞地吹着寒风,门口连一只狗都没有。他不敢进家门——自己身份特殊,不能连累父母。他捱到天黑,悄悄翻墙进去,前院、厢房、中堂、后院,到处看了看。偌大一个院子,二十几间砖瓦房,空空荡荡,只有一间屋子亮着汽灯,父亲一个人独自在那儿翻着箱子。打长工的、看门的、做饭的,还有父亲的小老婆都跑了。他暗暗骂道:这些没良心的势利小人!当初个个厚着脸皮要到我家来,现在见我家失势了,就作鸟兽散了。

他转身进到厨房,舀水洗去脸上的黑灰,用衣袖擦擦,再返身轻轻推开父亲的卧室,看着苍老的父亲,轻呼一声:“爸。”

他的突然出现,着实把父亲吓了一跳:“老大,怎么是你?”

他上前拉着父亲的手:“爸,我是奉命留在大陆潜伏的,将来要配合**反攻大陆。”

父亲直摇头:“算啦,能不能反攻,我恐怕等不到啦。你还是保全自己要紧,给吉家多留个后人吧!”

吉永权说:“我前几年结了婚,已经有了个儿子,今年两岁了,已经到了台湾,您就放心吧!”

父亲又道:“南丰正在搞土改,**很快就要分我们家的地了,还有这房产。那个**的干部说只留一间房子给我住,其余的都要分给穷鬼。再过两天,他们就要搬进来了。你千万不能留在这儿!**最恨军统,你要在这里被人抓住,我们两个都是一个死。快躲起来,走远点!”

“妈呢?”

父亲指了指地上一角。吉永权扭头一看,母亲的灵牌放在地上。

吉永权一阵伤感:“妈是什么时候走的?”父亲道:“你妈是去年病死的。她走了也免得受罪了。”

吉永权把母亲的灵牌拿起来放在桌上,磕了个头,抽泣了一阵,又给父亲磕了个头:“爸,您多保重,我走了。”然后出了门。其实他并没有走远,他就在自家后院的库房里睡了一夜,他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他想看看是哪些人来分他们家的房产。

第二天,村口的打谷场上正在举行控诉大会,围了一两百人。吉永权依然是一副乞丐模样,混在围观的人群外。父亲站在会场中央,低着头,苦着脸,头发半白,绸布衣服上满是尘土。一个老妇人正在边哭边骂:“我家租了你的十亩地,年年都把六成多的收成交了租。那年遇到大旱,蜜桔树死了一半,全部收入都不够交租,你还要让我写欠条,要不就要让我们全家上街游行示众。我们全家只有去讨饭……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呀……”

吉永权心里骂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主持会议的人穿着共军的军装,却没有军队标志,应该是个转业到地方工作的干部。那人领头高呼:“打倒恶霸地主!”一些人跟着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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