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风雪杀人夜(2)
2018-04-15 作者: 燕垒生
四 风雪杀人夜(2)
他们是十二月间到的别列兹尼基,做了两个月,天气便转暖了。因为一下子多了两千多人,当地的供应便有点跟不上,劳工营快连饭都吃不上了。当地政府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便又发了条命令,说允许中国劳工自由流动。西伯利亚一带也是刚开发地区,到处都在修路开矿,正缺劳力,各处都来招人。杨定远和霍敬奇商量了一下,觉得留在别列兹尼基已没多大意思,还是去别处看看。说到去哪儿,杨定远想起当初在织袜厂时,一同来的那两个寿张人就去俄罗斯淘金,提议去金矿,霍敬奇却说淘金太危险,还是去木材厂做事。
西伯利亚到处都是森林,荒无人烟,因为正在修铁路,需要大量枕木,所以铁路修到哪里,木材厂就开到哪里。杨定远报完了名,跟霍敬奇和小霍太监两人一块上了火车。一上车,正看到马天化领着几个人已经坐在那儿了。马天化见缝插针,这时候又设了个赌局,招了几个人在赌骰子,也没看到杨定远。看到马天化也要去木材厂,杨定远有点后悔。不过转念一想,木材厂人也够多的,这两个月在煤矿,都没见到马天化的人影,到木材厂多半仍旧如此。只消自己不去招惹他,马天化想必也不会来寻自己晦气。
火车又开了两天,便到了尽头。这边铁路还在修,木材厂里锯好的木头晒干后,涂上柏油就送到铁路上去了。他们一到木材厂,领他们来的人便带他们去见这地方的工头。这儿有三个工头,一大两小,大工头姓朱,生得牛高马大,两只巴掌跟蒲扇似的,来俄罗斯也好几年了。他吼了一阵,说是新来的都要去伐木,干什么活不用分派,自己挑。伐木时四个人一组,两人拉大锯,树倒了便抬下山来。这两样活工钱多,可拉大锯要技术,抬木头就得是身强力壮的,要不吃不消,别的就只有打打下手,干点杂活了,工钱自然也少。工钱一个月结一次,每天按工作量算,月底发工钱。因为老板平时不来,这儿就是三个工头和一个帐房主事,尽是中国人。杨定远仗着身子骨结实,挑了个抬木头的活,霍敬奇嫌抬木头太累,挑了拉大锯。
找完了活,就先去住着。在煤矿他们住的还是房子,木材厂就只有工棚了。反正这儿别的没有,木头多得是,锯好的枕木钉成一长溜,用羊毛塞住墙缝防风,上下两排大铺,住下面的就只能坐不能站。地上放着个大铁盆,烧的全是胳膊粗的劈柴,铺上则是一条军用毛毯,不过得两人盖一个。霍敬奇和小霍太监找了个铺,杨定远见他边上的铺就躺着一个人,便问道:“兄弟,这儿没人吧?”
那人正在铺上架着二郎腿,听得杨定远问自己,向边上让了让道:“没人,坐吧。”
杨定远坐了下来,将自己的东西放自己那头一搁。他也没什么东西,打开包袱皮,就几件旧衣服。正整理着,“啪”一声,却是那本本子掉了下来。杨定远正要去拣,那同铺的已一伸手捞了起来,看了看,说道:“兄弟,你还在学老毛子的话啊?”
这人居然也识字。杨定远只觉和他的距离更近了些,说道:“是啊。兄弟,我姓杨,杨定远,不知你尊姓大名?”
“姓刘,刘昌佑。”
刘昌佑翻了翻本子,笑了起来:“你自个儿写的么?”
“不是,别人给的。”杨定远看了看周围,“可惜这儿没俄国人。”
在煤矿上,有什么不明白的,拿这本子跟边上的俄国人一比划,那些俄国人都会教他,这边就没这个好处了。刘昌佑道:“没事,要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好了。”
杨定远有点喜出望外:“刘兄,你也会俄语?”
“会,我连英国话也会。”